那從暗處竄出來的士兵只有一千人,他們在陳京觀的軍隊面前顯得勢單力薄,他們是被江阮放棄的人,
他們自己也沒想著能活著回去。
或許江阮最開始應(yīng)許他們,
這一仗還有崇寧的軍隊做主力,他們只需要露個面表示江阮盡了力就好,可在崇寧已經(jīng)離開,而陳京觀勢如破竹般攻入盛州城后,這些原本應(yīng)該四散逃竄或者安靜躲起來的人,
依舊選擇了直面陳京觀的軍隊。
他們和陳京觀想的不一樣。
“你想從我嘴里聽到誰的名字?”
眼前的人冷笑一聲,
他吐掉了嘴里的血水,身上的傷讓他已經(jīng)不足以挺直腰說話,
可他望著陳京觀的眼睛里滿是不甘,就如同他的領(lǐng)袖一般。
“你想聽我求饒?想聽我說樓主是如何逼我的?想聽我將樓主形容成你們眼中無惡不作的魔鬼?做夢。”
說罷,
那人撇開頭不再看陳京觀,陳京觀卻因為他一連幾句反問失了神,他想到陸棲野說孔肅死時也是這樣子,
他們明白江阮在利用自己,可他們心甘情愿。
“陳京觀,”眼前的人又繼續(xù)道,
這次他的目光里多了一絲戲謔,“不要以為你被南魏人奉作活菩薩你就真的高人一等,你是善良,可你的善良有什么用?你周圍的人死了一波又一波,他們在為你的善良埋單,而我們死得其所。”
“江阮能給你們什么?”
跪著的東亭士兵沒有立即回答,他挪了挪身子,讓初升的太陽照在他的身上,他像是很享受這最后的溫暖,他閉上眼,陳京觀看到他臉上露出一抹笑。
那笑不同于之前他面對陳京觀的冷笑,陳京觀真的從眼前人的笑容里看到了愿望達成時的圓滿。
“你覺得,一個人的命值多少錢?”
又是這個問題。
士兵的話像是一把將陳京觀拉回到三年前,當初他在雍州城門被同樣的問題問住,那時的他沒有答案,此時依舊沒有。
東亭士兵像是料定了陳京觀不會回答,他緩緩睜開眼,用手撫了一把地上的土,又用手指捻了捻。
“我的命,能換遙州三十畝茶田和五十畝農(nóng)地,能換我爹娘住上不漏風(fēng)漏雨的宅子,能換我弟弟有錢讀書,能換我姐姐有底氣去和那個對她拳打腳踢的夫家和離,你覺得值嗎?”
一滴眼淚砸在地上,陳京觀看到東亭士兵用袖子擦了一把臉。
人怎么可能不怕死?他只是說服自己將命換做銀錢,去讓家里人更好地活。
一時間陳京觀說不出話,而被他們?nèi)υ谥虚g的俘虜都被這番話說中了心事,他們低著頭抽泣,好像昨晚那群奮不顧身的人不是他們。
陳京觀什么也沒有說,只是果斷地將手里的刀收入鞘中,他轉(zhuǎn)身的瞬間聽到背后的人聲嘶力竭地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