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積攢在心頭的毛線團(tuán)被理出頭緒,陳京觀只覺得好笑。他在一步步向前,卻發(fā)現(xiàn)他信任的,他愛的人都各懷鬼胎,而他不得不向前,因為他信任的,他愛的人為了他能走到今日,舍生忘死。
陳京觀背后的平蕪自然也反應(yīng)過來了一切,他像是另一個陳京觀,他拼命要找的真相,可他或許無法承受。平蕪因為身體震顫而不自覺靠在了桌邊,手腳冰涼,陳京觀晃過神來一把扶住他,緊緊握住了他汗津津的手。
“再等等,若真是她,我不攔你?!?/p>
平蕪被陳京觀的話叫回神,卻不知道如何應(yīng)答。他夜以繼日在尋的真相浮出水面,可他動不了。
若此時不是在澄州,平蕪定會親自去一趟泯川樓查個清楚,可他偏偏不在崇州,地域的距離帶給了他思索的時間,也帶給了他猶豫。
自己揮刀替哥哥報仇時,師兄會怎么想?師兄定不會攔著自己,但霜栽,也曾是陳京觀的妹妹。
平蕪想到了自己隨陳京觀去西芥的那天,他說“真希望日子就這樣過下去”,那時是隨口一說,可今日,他真希望一語成讖。
“時間差不多了,少將軍隨我出發(fā)?”
元煥識趣地偏開頭,留陳京觀與平蕪慢慢接受這不得不接受的事實。他瞧著日頭西斜,緩緩開口道:“少將軍,若我與您說的,您尚且不能接受,那陸伯父要同你講的,你恐怕更是如此。”
元煥的話引起陳京觀警覺,他望向元煥的目光帶著少有的凌厲。陳京觀的手緩緩移到平蕪的肩膀,然后輕輕捏住他的肩頭。
“你在此休息,權(quán)當(dāng)整理思路。待我回來,我們一樁樁一件件理理清楚?!?/p>
平蕪點頭,腳步緩慢地走到床邊,突然用被子將自己蒙住,陳京觀聽見了輕輕地抽泣。
“走吧,無論真相是什么,我都接受?!?/p>
澄州刑部大牢。
元煥讓隨從打點好了換班的守衛(wèi),
又把內(nèi)部的守軍換成了自己人,陳京觀原本以為他要留下聽,可元煥把一切做好后轉(zhuǎn)身走出了大牢。
“比起他的父親,
他少了那三分狡黠和多疑,
將這三分換成了真誠?!?/p>
陸晁看得出陳京觀的意外,
待元煥走后笑著解釋。陳京觀點頭應(yīng)和著陸晁的話,
卻沒有想要率先開口的打算。
“你應(yīng)當(dāng)有許多好奇的,
你盡管問?!?/p>
陳京觀依舊沒有做聲,他跨過門檻走到陸晁身邊。
說來也巧,昔日他見到的陸晁總裹著一身風(fēng)雪,
須發(fā)間皆是冰霜染就的灰白。而今日在這牢房灰暗的燈光下,
陳京觀還是能看到那些雪白的痕跡。
原來那不是自然的產(chǎn)物,是歲月的筆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