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寧需要借助霜栽來探聽自己的身份,那她怎么可能知道替死的人是誰。可孟遙鶴卻的確能知道,畢竟陳京觀昏迷的那幾日,孟家兄妹完全有機會問到事情的原委。
想到這,陳京觀突然發(fā)笑,他現(xiàn)在最后悔的就是因為自己這可笑的自尊心,而沒有與霜栽好好聊聊,以至于走到了對方步步為營設下的埋伏前,他還不得不跳。
“你與席英先回去,這次我一個人去會一會他?!?/p>
陳京觀說罷就開始收拾包袱,而平海也從他的話里聽出了孤注一擲,他便不論如何也要跟著陳京觀一起。
到最后,又成了他們?nèi)齻€人往都定口的方向去。
這都定口,其實是一個與益州差不多小的州縣,只因地處沿海,又是整個大陸最適宜近岸捕撈的地方,所以商業(yè)發(fā)展得不錯。
而金錢的溫床旁往往睡著罪惡,這里便也滋生了許多別有用心之人甚至是海盜,所以東亭最大的刑場也設在這里。
以前東亭皇室每年十一月海水封凍前會將所有重刑犯拉到海灘旁問斬,那些人的血液會隨著海水流進大海。
按照東亭異聞錄記載的來說,就是將他們的命祭司給海神,以此來平息過去一年人們對于海洋的掠奪。
陳京觀少時對于奇聞逸事的興趣大過大家學說,故而知道不少別國的奇異風俗,其中東亭便是最信這一套宗教迷信的地方。
此時他站在便北梁皇帝廢除掉的東亭舊刑場旁,似乎還能聞到隨著海風吹過來的血腥氣。
“平海,你說東亭的覆滅會不會也是海神發(fā)威?”
平海喜歡聽陳京觀講故事,所以一聽他提到“海神”,便知道他意有所指。他聽著陳京觀的話笑了笑。
倒是席英前半輩子都生活盛州的小山坳里,如今第一次看見海,被眼前的景色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走吧,魑魅魍魎總要在夜里才能現(xiàn)身?!?/p>
此時酉時三刻,海邊全是剛趕回來的漁民,各家的女子用籃子提著給家中男人的飯,陪著他們坐在船頭邊聊天邊吃。
幾個小孩赤著腳在沙地里跑,偶爾有母親的叮囑和父親的訓斥聲響起。
不過這幅畫面從未在東亭地方志里出現(xiàn)過,因為東亭治下的都定口,專供皇家和出口。
陳京觀看著,竟還生出一絲羨慕。他嘆了一口氣,望見遠處好像有臨時搭起來的鋪子在賣吃的,便示意身后的兩個人拴好馬,走了過去。
那是一個賣米線的小攤,店家看上去是一對夫妻,身后還跟著一個小女孩。攤子周圍用編織籃架了幾張桌子,又在沙灘上放了幾張草席,幾個漁民圍坐在一起聊著今日的收成。
“店家,米線怎么賣?”
陳京觀問著,回答他的是那個小女孩,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然后用不太標準的語調(diào)說:“他們聽不到。你放五枚銅板?!?/p>
陳京觀笑著點頭,轉(zhuǎn)身讓平海和席英先去找座位,自己往那個裝錢的簍子里丟了一枚碎銀子,他看到小女孩看見了,朝他舉了一躬。
“當時修了刑場后,這周圍出生的孩子就多有殘疾,當?shù)氐撵籼瞄L老說是壞了風水,結(jié)果那么大一個家族,全都被發(fā)配到瀛洲煤礦做苦力。”
陳京觀坐下,將身邊的兩個人拉近了些說道。
等他說完,席英又回頭看了看那個小姑娘,猶豫了半天,從懷里把霜栽那支玉釵拿了出來,趁店家不注意也放進了錢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