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不去了?!?/p>
緊接著又是一陣寥落。
晏離鴻能聽到,在不過百米遠的地方,刀槍爭鳴消失了,一切塵埃落定。
朔州分為上下城,上城以未央宮為中心呈現(xiàn)四散放射狀,下城以九曲水道為溝通,只為做上城的人墻。此時此刻,昌安營的兵推到了未央門前,列隊整齊,陸棲野緩步向前。
“空了?”
檞枳派進去的人怔怔點頭,“未央十三宮,不見江阮?!?/p>
“有意思,”陸棲野眉眼低垂,眼波流轉(zhuǎn)間情緒混沌如雨后泥沼,“城門都守住了?”
“您帶來的人沿東門往濟州去接應(yīng)陳少將軍,路上沒有異常?!?/p>
檞枳看陸棲野不說話,小聲俯到他身側(cè)問:“城里的百姓怎么處置?”
“他們都是自愿留下來的?”
陸棲野進城時一邊走一邊看,路上層層疊疊的不只有鎧甲還有粗布,他知道檞枳不會輕易對百姓動手,除非他們上趕著來尋死。
檞枳的嘴抿成一條細(xì)線,陸棲野看他的時候正巧對上他顫動的雙眸。
“江阮什么也沒給自己留,他把能給的都給了百姓。一尺一寸,全是天下人的天下?!?/p>
未央宮里空了的不只是人,還有東西。東亭皇族六十年的基業(yè),再加之北梁陸陸續(xù)續(xù)送過來的東西,全都沒了。
一時間空氣滯澀,檞枳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聽到這個消息時的震驚,江阮自詡為無利不起早的商人,可到頭來他什么也沒帶走,他就好像游戲一場,只為貪得半分歡愉。
人只會為自己的東西拼命,這是江阮想要做的最后一件事。
他也說不上是不是骨血里難以磨滅的姚家血脈在作祟,他不希望東亭的東西落到旁人手里,如果說一定要換上別家姓,他寧愿那些珍籍寶典,琉璃翡翠,至少為尋常人家換一碗飯。
江阮沒有陳京觀的菩薩心腸,他有的只是憤世嫉俗,以及那一點點他都快要察覺不到的悲憫。
江阮是算計了一輩子,他找那些身體殘缺,身世凄苦的人來做自己的手眼,是看在他們不容易被人關(guān)注,以及更容易被自己控制,而他那些意想不到的善意,或許只是因為他覺得這些人值得。
沒有人天生該死,天生該被人瞧不起,與其說那是江阮的善良,不如說那是他對天下不公的戲謔。他要讓這些人好好活著,來證明那些想要他們命的人是錯的,這也是復(fù)仇的一環(huán)。
“他把人都留在朔州城里了,看來也是不想活了。”
陸棲野語氣里的深意透過那一個“也”,檞枳看得出今日的陸棲野興致不高,即使是如今打了勝仗,卻還似心事重重。
“對了,我見到了二公子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