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夜色下的陳京觀在低頭的一瞬勾起嘴角,
他沒有回話,只是托平蕪找來了白天那個馬夫,
隨后將霜栽抱上了馬車,自己牽馬跟在后面。那兩個小的對視了一眼,也默不作聲地跟上。
“所以白天拖住你的,
也是夏衍?!?/p>
陳京觀似不經(jīng)意般開口,而平海應(yīng)了一聲“是”,他原想解釋,
但又覺得不合時宜。
陳京觀感覺到了他的欲言又止,也只是拍了拍他的肩,翻身上馬信步向前。
馬車?yán)锏乃苑陆馑?,但一時半刻還緩不過來,她從簾子的縫隙里朝后望,那四個人騎在馬上護在馬車后面。
直到此刻,她才覺得那就是陳景豫,但是她心里卻沒有太多波瀾。
當(dāng)初孟府被蔣鐸下令燒了,她與家中其他人被縛住雙手跪在蔣鐸的腳下,她耳邊是母親的哭泣,身邊的哥哥也早就被看守的士兵打破了頭,黑色的血痂掛在他的眉毛上。
她想,她到死都不會忘了那一幕,所以于她而言,陳景豫死與不死,都換不回自己一家的性命。
甚至說,那一日崇寧與自己說起陳頻時,她也是恨的。
孟知參是一個被書香淹沒的人,他也自認(rèn)自己沒有政治頭腦,他能做陳頻的幕僚,單純是依著“信任”二字。
可是他的信任并沒有換來善終,在她看來,是陳頻的意氣用事,連帶著將孟家拉下水。
她剛才看到陳京觀第一眼時,她的確覺得他與她往日見到的那些達官顯貴不同,但是他依舊戲耍了她。
即使這其中可能有他的用意,但是他認(rèn)出了她,卻還是選擇了如此手段,霜栽不覺得他是百姓口中可以救天下的人。
而馬車后的陳京觀一路上沉默不語,他那塊被酒浸shi的料子貼著他的xiong膛,如今晚風(fēng)一吹,帶給他的是久久不斷的涼意。
平海盡量與他的馬平齊,他慶幸陳京觀完好無損的回來了,但是又覺得他似乎變回了八年前的模樣。
他能做的,還是只有等,等他開口。
這一路走得漫長,因為每個人心里都藏著自己的心事,那月光將他們的身影拉長,又在轉(zhuǎn)彎處收回來,他們好像變成了風(fēng)箏,可線在誰的手里,他們也不知道。
走到院門口,馬車緩緩?fù)O?,陳京觀本還要再給馬夫些打賞,但那馬夫推脫了一下,舉了一躬,嘴上說了一句“足夠了”,便牽著馬又踏上了回家的路。
陳京觀那一刻并不明白馬夫的話,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沒明白“足夠”的意思,但是在當(dāng)下,他腦子里有更迫在眉睫的事情需要想清楚,需要問清楚。
“等下我去找你,你先帶他們?nèi)ハ词袢斩祭哿?,讓他們早些睡?!?/p>
陳京觀將霜栽橫抱在xiong前,然后抬頭對平海說,而霜栽像睡著了一般閉著眼睛,平海望了她一眼,默不作聲地去收拾東西。
陳京觀也望了望懷里的人,他也沒說話,走入院子將她放到了自己房間的榻上。
“別裝了,你沒睡?!?/p>
陳京觀說著,伸手撫了撫袖子上的褶皺,又給霜栽倒了一杯水,只是他將手上的杯子遞到霜栽面前時,她沒有接,他便不禁失笑。
“怎么,換我喂你?”
霜栽不再理會他的譏諷,伸手接過了那杯水,她嘴里還有剛才那藥丸留下的苦味,正好要用水壓一壓,不過她剛喝了一口,就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