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霖說完伸出手扶住崔擎舟的肩膀,崔擎舟沒敢抬頭看他,他只覺得眼前的人盯著他的目光炙熱無比,他像是要被看穿最后那點心思了。
“我們把我們能做的都做了,接下來就看崔將軍的了。”
崔擎舟什么話也沒說,蕭霖看到他目光游移,于是輕聲詢問道:“崔將軍還有何顧慮,大可以一并提出來。今日我與你算得上開誠布公,崔將軍事到如今還是不信我?”
崔擎舟搖頭,他看了看手上的虎符,將它們貼在xiong口收好,后退了一步跪倒在地。
“皇上,無論這一仗能不能勝,擎舟和太子都還是南魏人對嗎?您不會不要我的,對嗎?”
崔擎舟喉嚨里滿是酸楚的嗚咽,他今天一進殿就想到了陳頻。
那時候他不過是個二十歲的愣頭青,陳頻賞識他讓他隨自己一同進宮,那條路他們走得不快,一路有說有笑,可陳頻進了書房不到半個時辰,再出來的時候面如死灰。
崔擎舟沒敢多問,就一直跟在陳頻身后回了陳府,陳頻看到兒子的時候什么也沒說,抱著陳景豫像是要將他按進自己的xiong膛。
所以早在一開始陳頻就什么都知道了,只可惜直到他死,崔擎舟才后知后覺自己作為當事人,也作為觀眾,看完了整場陳頻的自我獻祭。
現(xiàn)在的崔擎舟說不上怕,可心里除了怕什么情緒都有。他自知自己比不上陳頻,如果陳頻用命才換來這樣兩敗俱傷的結果,那他這條命又能換些什么?
說到底崔擎舟還是做不到像陳頻那樣凜然赴死。
崔擎舟苦笑著抹了一把臉,緩緩站起身朝蕭霖鞠了一躬就要往外走。方才他那番話說完其實就足夠了,等不等得到那個回答已經(jīng)不重要了。
“崔將軍,”崔擎舟應聲止住步子,“只要你認你是南魏人,我南魏永遠奉你作崔將軍?!?/p>
崔擎舟臉上擠出一抹笑,他身后的蕭霖說完也沒了生氣,兩個人就這樣原地立了片刻,像是徹底明了了彼此的心意,崔擎舟抬步離開了行宮。
……
“崔將軍留步?!?/p>
意料之中的聲音響起,崔擎舟剛走出長街迎面就撞上了崇寧宮里的內(nèi)侍。他長呼一口氣換上勉強的微笑,“孫公公有事?”
眼前的內(nèi)侍笑著點頭,“長公主聽聞崔將軍今日來了行宮,特邀您去殿里一坐,不知崔將軍得不得閑?還是說應了主子的意思,就不認得長公主處怎么走了?”
崔擎舟賠著笑,“孫公公說笑了,還請公公帶路,就是不知道此時去長公主處會不會擾了她晚膳?!?/p>
“殿下等著您呢,她吩咐做了貴公子最喜歡的松仁玉米,讓小廚房一直溫著,說是您走的時候帶上。那松子可是老奴剝了一個早上的,新鮮得很。”
“有勞公公。”
崔擎舟微微伏腰作揖,那內(nèi)侍頭也不回地繼續(xù)走著,“我們也就能做些粗活,還望崔將軍得了圣意,不要忘了我們。”
崔擎舟臉上的笑容一滯,他裝作沒聽出內(nèi)侍言外之意的樣子,應道:“公公哪里的話,長公主的滴水之恩,臣當涌泉相報。”
內(nèi)侍勾起嘴角,他看似不經(jīng)意地撣了撣手上的拂塵,可崔擎舟知道,他的每一下都掃到了自己身上。
“到了,奴家先掃掃將軍身上的晦氣。廟里的師父說近些日子殿下和東南角犯沖,凡是從那兒來的都得掃干凈再進門。”
東南,崔擎舟方才就是一路沿著東南到了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