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京觀被老鴇說得啞了聲,席英看著他吃癟,嘴角悄然勾起一抹微笑。
“那她除卻在畫舫的生意,平日里做些什么?”
席英調(diào)整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姿勢,那老鴇就給她也遞過來個靠腰,然后上手替她捶腿。
“她是個知道感恩的,雖說不能直接報答青衣,卻能將她的手藝傳下去。閑散的時候她教樓里的姑娘彈琴,有時候也接一些官家的夜宴?!?/p>
“所以當日蔣鐸來尋的時候,是借著晚宴的由頭?”
老鴇聽到這個名字明顯慌了神,但是她故作鎮(zhèn)靜地笑著,手上的動作依舊不停。
“蔣丞相,不,蔣鐸,他那時候是在畫舫上單獨找的霜栽,具體用了什么方法我不知道。我們這只有樓里的事情才歸我們這些媽媽管,凡是能上到畫舫上的,無論是收入還是人情,都是姑娘們自己的?!?/p>
陳京觀在一旁聽著,突然想笑。
他有一瞬間覺得,就連這紅樓都比朝堂更有人情味。
“對了,霜栽其實也算得上泯川樓的老板,她投了很多銀子在我這,讓我在街上遇到人牙子賣小姑娘的就買下,由她負責她們營生前的開銷?!?/p>
老鴇說到這突然嘆了一口氣,“她真的是個很好的姑娘,若是生在尋常人家,出路一定比這更好?!?/p>
陳京觀沒搭話,但是席英瞧見他緩緩低下了頭,下意識咬著嘴唇。
和他相處這么久了,這是他有心事時候的慣常表現(xiàn)。
“我們能見見那些小孩嗎?”
席英開口問道,而老鴇露出了警惕的目光,席英突然意識到她現(xiàn)在這身裝束完全不像個好人,便解釋說:“我沒有這癖好,只是想著若有合眼緣的,我也愿意分擔她的日常開銷?!?/p>
老鴇松了一口氣,又掛上了自己的招牌微笑,她站起身理了理發(fā)皺的衣裙,然后自然地替席英整理著。
若在平時,席英不會允許旁人碰自己,可是這個老鴇給她的感覺不一樣,雖說她涂抹著俗氣的胭脂水粉,一副小市井的作派,可是她愿意相信她。
霜栽給她的也是這種感覺,一種惺惺相惜。
“小公子生得真俊俏,你與你兄長不同,他是硬朗,你倒有幾分女兒相,看著舒服?!?/p>
老鴇一邊恭維著席英一邊替她引路,陳京觀就跟在他倆后面走著。
要不是有老鴇帶路,陳京觀或許真的能迷失在這九重天了,也是隨著老鴇往深處走時,他才意識到這園子有多大。
不過這里的姑娘與他印象中的紅樓女子不同,她們臉上無一不帶著笑。
那笑是真心的,沒有標準化的規(guī)矩,也沒有強人所難的違心。
老鴇沒說錯,她們在這里活得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