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多希望眼前的人能哭一場,或者怨自己幾句,可是平蕪安靜得就如躺在里面的平海,面對這樣的他,陳京觀說不出一句話。
“我不想讓娘知道。”
平蕪見陳京觀不言語,就繼續(xù)說道,他說完邁著步子朝棺木走。
今早入殮的時候是他這些日子第一次看見哥哥,他覺得他瘦了,又或許是因為已經(jīng)有些脫水,他想上手去摸摸他,但是手指停在了他的鼻尖。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哭不出來,但是他的眼淚就像是澀住一般。
也是在那時,他明白了為什么從八年前父親去世,哥哥就不愛說話了。
他其實本來想著等他生辰親自給他做一碗長壽面的,他這些日子試了很多次,他覺得他學(xué)會了,哥哥會喜歡的。
可如今他躺在那小小的匣子里面,以后就再也見不到了。
平蕪盯著眼前的紅木棺,用手輕輕撫著棺蓋,喉嚨里像是梗了一根很長的刺,他想張口,可嗓子連著心一起疼。
直到最后,他也只是小聲貼著棺木喊了一句“哥”。
“師兄,院子后面的桃園,能葬嗎?”
陳京觀看著平蕪,他的頭依舊靠著棺木,但是微微轉(zhuǎn)頭盯著自己,他想要開口,但最后只剩下輕輕點了點頭。
馬隊得到了指令,便抬著棺木朝后山走去。
陳京觀的宅子位置偏,旁邊臨著一片桃樹林,當(dāng)時賣院子的生怕陳京觀不要那片林子,好聲好氣迂回著點他,可他不知道的是,陳京觀就是看上了那片桃林才選在了這里。
平海的喪事辦得簡單,原本大家在闕州認(rèn)識的人就不多,陳京觀讓席英給鄰居街坊送了帖子,然后讓平蕪去闕州叫夏衍一趟。
葬禮是從清晨開始的,陳京觀找了當(dāng)?shù)氐奶脮槠胶W隽朔ㄊ?,然后帶平蕪和席英幫著馬隊在后山選好了地方,埋葬了平海。
他們沒有給他立碑,但是平蕪為哥哥選了一棵樹,他當(dāng)時剛來闕州覺得新鮮,騎馬在鄉(xiāng)道上跑的時候撞翻了一個挑扁擔(dān)的大伯,平海就是用那棵樹的枝條狠狠抽了他三下。
等到葬禮結(jié)束,白宴也就開始了。
那時陳京觀才知道,原來大家都記下這個沉默寡言的年輕后生。
那日來的人很多,有些人遠遠的朝平海的靈位拜了一下,留下的多是平日與他們相熟的,幾個年紀(jì)大些的嬸子握著平蕪的手就開始哭。
而夏衍,整場喪事都站在人群的外面。
其實從他進了這條街,陳京觀就看到他了,但是夏衍似乎是有意躲著他,一直是一身黑衣低著頭,就連中午吃飯時候,他也選在了最靠角落的座位。
其實陳京觀本不懷疑他的,可他越這樣,陳京觀就越想問個清楚。
“夏把總,好久不見啊?!?/p>
陳京觀端著酒杯走到夏衍桌前,他身旁的多是平日里與陳京觀親近的鄉(xiāng)民,如今一聽這里坐著個官,便三三兩兩吃了幾口就走,沒一會這桌子就剩下夏衍一個。
“少將軍說笑,我一個小小巡防營把總,怎么配得上您來給我敬酒。”
夏衍還是原來的模樣,他的客氣里更多的是疏離和謹(jǐn)慎,他說著站起身端著杯子彎下了腰,陳京觀盯著他,深吸一口氣繼續(xù)說道:“不知夏把總可是吃罷了,不妨我們換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