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依舊是四月一個尋常的夜晚,在闕州城外的樺木林中,一群穿梭的身影如同經歷過冬夜后蘇醒的夏蟲,他們悄無聲息靠近城門,萬人軍隊被齊腰的草葉掩住。
三年前為席英提供一片遮蔽的草叢如今依舊為她遮掩,只是這次她手里握著刀,不再乞求能有從天而降的人拯救自己于水火,她盯著城門前早已看不出痕跡的空地,她的目光在夜色中熠熠生輝。
時間就好似一場輪回,又帶著她回到了一切的。這次,輪到她去拯救曾經的自己了。
“準備?!?/p>
陳京觀的聲音在草葉中回蕩,他望著物是人非的城門,竟然生出一絲幻想。
如果夏衍還在,他會在城墻高處看到自己嗎?他還會紅著臉叫自己“少將軍”嗎?
陳京觀手里的刀緊了緊,而他身邊的蘇清曉無意間碰觸到了藏在xiong前的香囊。那半塊玉好似隔著布料觸碰到了他,蘇晉的信已經泛黃,此刻就與那塊玉躺在一起。
如果此戰(zhàn)順利,他真的殺進了崇明殿,蘇清曉好希望能在里頭看到蘇晉,他好想對蘇晉說一句“對不起”。
闕州,他們終究又回來了。
……
“城外敵軍突襲,我軍將領死守華安門,可對方兵力遠在我軍之上,還望陛下早做定奪。”
崇寧抬眸瞥了眼前的人一眼,手上的黑子穩(wěn)穩(wěn)落在棋盤中央,“賀福愿,我以為你和江阮待了這么久,應該有所長進了,怎么他的聰明勁兒你一點也沒學到?離開我,你倒變得更懦弱了。”
賀福愿目光閃爍,半句話也說不出,而他背后跟著的副將在崇明殿外來回踱步,只等著崇寧能給個準信。
這場仗他們打不贏,且不說陳京觀拿下盛州后風頭正盛,猶如當年屢戰(zhàn)屢勝的東亭軍,只說鳳翎軍這區(qū)區(qū)兩萬人要如何同數倍于他們的西芥鐵騎較量。
此時仍在堅守的士兵不過是在等崇寧松口,等她將好不容易得來的皇位讓出來。
賀福愿也是如此。他不知道崇寧在堅持什么,可他沒有立場讓崇寧投降。
當日江阮去見崇寧時特意叫上了賀福愿,賀福愿明白他的心思,江阮笑著說“老熟人來了,你不見見嗎”,賀福愿差點將后槽牙咬碎。
他如今是南魏的罪人,是南魏上至七十老漢下至七歲稚童嘴里的賣國賊,自從崇州易幟,賀福愿就再也沒有離開過崇州軍營半步。
可他記得當日霜栽同他說的話,他一直在等著新帝登基的那一天,是那虛無的未來支撐他在謾罵和鄙夷中活到了今日。
他的夢,卻在蕭祺楓即位,轉頭就將廣梁送給了江阮的時候破滅。
賀福愿覺得這天下最沒有權力去斥責少主荒謬的人就是自己,因為這般行徑他也做過。在他手里,南魏丟了
崇寧的嘲諷如同她身上的紗幔,
她走過賀福愿的身邊,那若有似無的輕柔滑過賀福愿的臉,她感覺到地上的人怔住了,
不禁失笑道:“賀將軍,
您如今是南魏的最高統帥,
你知道上一個得此殊榮的是誰嗎?”
崇寧頓了頓,
她俯下身直視賀福愿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