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英頓了頓,“廊州糧稅的問題是積年累月的沉疴,你大可以將一切報(bào)給蕭霖,如果你真的信任他,你就該知道他不會坐視不管。你能接濟(jì)得了那些人一兩頓飯,卻不能填滿他們裝糧的口袋,你開倉放糧不過是白白葬送了自己的前程?!?/p>
陳京觀沒有答,他知道席英說的沒錯,這是最理智的解決辦法,只是陳京觀不缺這一兩頓飯,可那些跪在他面前的人挨不過那個冬天,沒有陳京觀的輕狂,他們等不到承恩的那一天。
后來的結(jié)果證明陳京觀是救了那些人一命,但隨之而起的波瀾或許就是引得平遠(yuǎn)軍走向絕境的原因。
如果他當(dāng)初真的選擇了視若無睹,會不會他就不用歷經(jīng)波折才換來最初想要的結(jié)果?
陳京觀過去但凡有一步?jīng)]邁出去,他都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他這一路好像都在舍近求遠(yuǎn)。
席英瞧他若有所思的樣子,也不再搭話,兩人騎馬的速度快了些,在午后時分到達(dá)了溫公堂。
這里說是廟,實(shí)際上更像是一個佛龕,不過梨花木臺子的正上方擱的不是佛像,而是溫書讓的靈位。
陳京觀翻身下馬,從馬褡子里拿出一盒糕點(diǎn),那是他和溫書讓約好下次去溫府時要帶給他的,陳京觀沒忘。
隨后他又從祭臺旁的草簍里抽了三支香,陳京觀捻了捻香上的灰土,看上去應(yīng)該有些日子沒人來了,自從崇州換了門臉,那城門就不再是可以隨意進(jìn)出的。
不過讓陳京觀覺得欣慰的是至少溫書讓還得了一塊靈位,證明有人記得他。
廉價的香燃燒時發(fā)出的味道有些熏人,可陳京觀還是想把鄉(xiāng)親們的心意燒給溫書讓,他嘴里念念有詞,是他唯一還記得一段佛經(jīng)。
席英進(jìn)來的時候被香味嗆得說不出話,就又轉(zhuǎn)身去把自己從市集上買來的檀香也一上,一縷青煙緩緩從火光中升起,中和了空氣里的辛辣,繞過了房梁,蕩進(jìn)了風(fēng)里。
“阿公,說來這是我
這頓飯吃得沉默,
只剩下碗筷碰撞叮咚作響。
屋里燃了香,聞上去像是廟里會用的,陳京觀想起方才在供臺旁的草簍里也看到了同樣的紅香,
一縷煙在飯桌旁縈繞不散,
混合著空氣里糖醋小排的酸甜味,
一切都是溫府的老樣子。
溫書讓不停給席英和陳京觀夾菜,
席英小聲說了“謝謝”,
可筷子始終沒有伸過去吃碟子里的菜,她低著頭一個勁兒扒拉米飯,沒多久一碗飯下肚,
就推說著要去給馬喂草料,
一個人奪門而出。
臨走時她回頭看了屋子里的兩人,她看到陳京觀目光呆滯地盯著碗里的排骨。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徒留屋檐上匯聚成縷的水流,偶然有風(fēng)吹,屋里的人便能聽到水滴敲打瓦罐的鈴鈴聲。
陳京觀已經(jīng)數(shù)不清溫書讓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多少次了,
他灰白的胡須隨著穿堂風(fēng)起伏,
陳京觀坐的離他不算遠(yuǎn),那胡須便在他的手背上抓撓,
如同撓進(jìn)了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