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皇上對于此事的結(jié)局有何期盼?”
蕭霖微微低著頭,可陳京觀還是看到了他臉上的笑意,他拿起了桌上的筆,示意陳京觀過來磨墨,隨后在紙上寫下“如你所愿”。
“這幅字送給你了,”蕭霖將那薄薄一張紙卷起來放進了匣子,遞給陳京觀,“你不想說的,只要與我無害,你都可以不告訴我。你想做的,只要與我有益,你都可以做?!?/p>
聞言,陳京觀接著匣子的手一怔,他微微抬眸看了看眼前的人,蕭霖的表情沒什么變化,他將筆重新放在筆臺上,向后一仰坐在了椅子上。
“陳京觀,”蕭霖的語氣很平淡,“哪日你想與我心平氣和的說話時,我奉陪?!?/p>
不知為何,聽到蕭霖的這番話陳京觀呼吸一滯,他確實有許多話想問他,從他毅然領(lǐng)兵入闕州開始,越往后走,他發(fā)現(xiàn)這路上的迷霧越重。
他最初以為的真相好像如那座京觀一般隨著時間不停變幻樣貌,越藏越深。
但要說以自己如今的身份能與蕭霖談心,那怕就有些貪心了,不過既然他主動開口,倒不如借機探探他的用意。
“我有一事久思無果,那今日便斗膽問問您?!?/p>
陳京觀說著,擺了袖子屈了膝,蹲下時刻意矮了蕭霖一截。蕭霖緩緩低頭,示意他繼續(xù)說。
“若我沒有出現(xiàn),皇上要如何應(yīng)對這些問題?”
聞言,蕭霖輕笑道:“你是想說,我憑什么坐在這個位子上是嗎?”
陳京觀沒有答話,依舊低著頭。
蕭霖沒有惱,只是偏過頭望著四方窗里透出來的天空。
“如若我說,只有我什么也不做,才能保證這南魏的平和呢?”蕭霖嗓音低了幾度,陳京觀聽出了他很少在人前露出的落寞,“就拿廣梁水患來說,我不救廣梁,廣梁便不能活嗎?等著大水漫過,活下來的人依舊會守著他們還留存的土地??晌胰艟攘耍粚訉优上氯サ墓賳T,會吞沒那一層層遞下去的銀子,最后,他們還會再去啃食那些人的骸骨,壓榨出最后一點油水。那時,他們不僅沒了土地,也沒了命?!?/p>
蕭霖說著,陳京觀覺得眼前的人越發(fā)難以捉摸。
他原以為蕭霖早就不在乎那些百姓,也早就不在乎南魏,可此時他這一句,倒是讓自己恍惚,于是他又忍不住問道:“那您沒想著正一正上面的風(fēng)氣?”
陳京觀此話一出,引得蕭霖發(fā)笑,陳京觀看他,可他依舊還是在看著窗外。
四月的闕州上空已經(jīng)有各種鳥雀的爭鳴,可是崇明殿的天上,永遠是一片寂靜。
“上面?這闕州城的上面不就是我嗎?或許只有你真正坐在這上面了,才知道你其實是被束住的,而你所做的抗?fàn)?,到頭來都會變成利刃刺向你自己?!笔捔卣f著,像是陷入了回憶,“至于束住你的是什么,就要看你真的在乎什么?!?/p>
陳京觀聽著蕭霖的話,眉頭微微皺起,他不明白既然眼前的人已經(jīng)許了自己破局的想法,可為何從他的言語里,依舊聽不出半分希望。
他像是被規(guī)訓(xùn)了的野獸,拔了尖牙,磨平了利爪,只等著人每日送來一口吃食活命。
“所以你當(dāng)日來闕州時,我心里倒期望著你能長劍一揮直指宮門,可是你沒有,你居然想要來找我談。其實你那日要什么我都能給你,”蕭霖轉(zhuǎn)頭對上了陳京觀的眼睛,“因為這一切,都不是我的?!?/p>
若說之前的話蕭霖還帶著猶疑,那這最后一句,便只有決絕。
陳京觀望著眼前人已經(jīng)斑白的頭發(fā),從他的眼睛里全然看不出他的所思所想。
“今日與皇上的交談,我受益匪淺。預(yù)?;噬洗横黜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