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陳京觀眉眼輕挑,神色卻放松了些。
陸棲野之前說過范誄的實力不容小覷,可陳京觀沒想到在元家的眼皮子底下,一個邊陲小地方竟能屯兵兩萬,當初陸家的禹州馬場都讓元衡忌憚頗多,范誄是怎么做到的?
“當初如果不是大爺放棄大將軍的位置,我父親未必能出了軍戶。大爺家里沒人了,他就把這個機會留給我們了。”
陸棲川說著突然轉(zhuǎn)頭看向陳京觀,“他和當初的董叔一樣,滿門忠烈,讓他做守城將軍是父親能給他尋到的最好的出路?!?/p>
所以陸晁是不是也給董輝謀劃過這樣一個晚年,只可惜他跟著陳京觀走了,他選擇自己去趟出一條路。
陳京觀面子上毫無波瀾,可眼波流轉(zhuǎn)的瞬間還是讓陸棲野捕捉到了那一絲情緒。
“大爺?這個范將軍這么有排面?”
蘇清曉岔開話題試探著問,陸棲野繃著的臉松了松,笑著道,“他性格有些怪,是真大爺,那種一言不合就和別人打架的大爺。不過我和我哥叫他大爺是因為父親認了他做叔伯,陸家負責給他養(yǎng)老送終?!?/p>
蘇清曉明了地點頭,卻又靈機一動,“他這兩萬兵是他自己的?”
陸棲川搖頭道:“昌安營分出去的。不過最初是因為打下東亭后俘虜了很多人,又不能全部拖出去砍頭,于是大爺把他們打服了,他們就跟著大爺了。元衡知道這群人不好管,也就沒多說什么?!?/p>
所以這次是讓東亭的人,去打復興的東亭嗎?
陳京觀眼睛微微一黠,他又一次被所謂的因果報應上了一課。
“那也不能掉以輕心,最初定下的三面包圍如今成不了了,好在迷津已經(jīng)趁機過了泯川江,省去了路上的時間,但我們不能再從正面走了,江阮知道我們要干什么。”
陳京觀思謀了片刻,用手指滑過遙景平原,“那就原走老路,再回一趟遙州,把人聚齊了橫豎痛快打一場?!?/p>
蘇清曉眉眼含笑,他沒想到陳京觀能說出這種話,他又側(cè)身看了看陸棲野,發(fā)現(xiàn)他也正看著陳京觀。
“這是你的地盤,小爺,能不能說服大爺可就看你的了。”
“不用說,他等著我呢?!?/p>
那天夜里,這座小院的每一個屋子都徹夜亮著燈,平蕪的房門敞著,時不時有人進出,陳京觀的臥房燭光熹微,他握著那塊玉佩想了很久陸棲野的問題,而席英將一切的始末講給了蘇清曉,蘇清曉沉默了很久。
“倒是我比陳京觀先了一步?!?/p>
席英愣了愣,反應過來蘇清曉在說他比陳京觀先一步知道席英為何對溫書讓的感情有所不同,她白了蘇清曉一眼,眼前的人就笑著繼續(xù)問:“所以溫大人也是江阮的人?”
席英不置可否,蘇清曉卻嘆了一口氣,“也是,溫大人一直以為陳京觀早就死了,他選擇江阮情有可原,江阮是個天才。他在南魏說不定還埋了多少釘子,他做事周密,哪個人身邊不是千瘡百孔?”
“不過話說回來,溫大人應該也煎熬了很久,他見到陳京觀的那一天應該也是驚喜交加。他這么聰明的人,不會不知道后面會發(fā)生什么,可他改變不了了。一旦上了江阮的船,很少有人能全須全尾地下來?!?/p>
“那你當日呢?”
蘇清曉笑著努了努嘴,“我沒什么要求他的,所以他抓不住我的把柄?!?/p>
“我?guī)退隽四敲炊嗍?,只是因為我覺得他真的有可能推翻南魏,但實現(xiàn)不了也無所謂。當初我離開家就已經(jīng)做好了要和蘇家決裂的打算,就算天下人都知道我那位鼎鼎大名的爺爺是什么貨色,那又能怎么樣?我最多就是從以前的自我唾棄變成被世人唾棄,可我就根本沒想著入世?!?/p>
“真的嗎?”
席英語氣平淡,可蘇清曉知道她看穿了自己的心思,“還真是什么都騙不了你,當初也是你一眼發(fā)現(xiàn)我有問題?!?/p>
“是,”蘇清曉頓了頓,“我是個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骨子里脫不了蘇家人的清高,但蘇家人都心狠,江阮知道把我逼急了我大不了一死。我活著對他用處大些,讓我按我的意愿活著對他沒什么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