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川教授的臉色在昏暗的應急燈光下顯得異?;覕?,他緊抿著嘴唇,眼神復雜地迎向安室透的目光,沒有驚慌的否認,也沒有辯解,只有一種深沉的、被看穿后的陰郁。
“早川教授,”安室透的聲音充滿壓迫感,“您作為三浦先生多年的好友和學術(shù)伙伴,應該經(jīng)常會到這座別墅里來,有充分的時間和機會熟悉書房環(huán)境。
您精通古典文學,對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作品想必也不陌生。
這本攤開的《斯泰爾斯莊園奇案》,刻意翻到□□毒殺的章節(jié),不僅是模仿犯罪,更是對警方的嘲諷和誤導,這種手法,很像一位自負的學者所為。
”“我沒有……”早川教授的聲音干澀沙啞,但已失去了之前的沉穩(wěn)。
“沒有?”安室透打斷他,指向那本阿加莎的小說,“您一直陰沉地盯著這本書。
是因為您意識到,您精心模仿的‘杰作’,恰恰暴露了您自己?您選擇這本書,是因為它描述的毒殺方式與您的計劃吻合,您想以此證明您比小說中的兇手更聰明?還是說,您想用這本書,作為對三浦先生‘墮落’的最后諷刺,讓他在自己崇拜的懸疑經(jīng)典描述的痛苦中死去?”“早川教授,”安室透的聲音異常平靜,卻裹挾著一股冷意,“你的‘完美隱喻’確實構(gòu)思精巧,充滿了你作為學者的…獨特審美。
”早川教授微微一怔,似乎沒料到安室透會這樣評價。
安室透話鋒一轉(zhuǎn),語氣陡然變得凌厲:“但再精巧的詭計,再華麗的隱喻,也掩蓋不了最直接的物理聯(lián)系。
”“在你用力將那個致命的掛鉤釘入書桌下方時,”安室透的聲音清晰,每一個字都像重錘敲在早川教授心上,“你胸前這支,”安室透的目光精準地落在早川教授西裝內(nèi)袋口別著的那支深黑色,筆帽頂端鑲嵌著白色六角星的萬寶龍大班系列鋼筆上,“這支萬寶龍鋼筆的筆夾,在你彎腰用力按壓掛鉤底座的瞬間,意外刮蹭到了釘孔附近新暴露出尚且濕潤的木纖維。
”安室透向前一步,手電光柱精準地打在早川教授胸前的鋼筆上,照亮了那低調(diào)奢華的黑色樹脂筆桿和鉑金筆夾。
“請看這里,”安室透指向筆夾內(nèi)側(cè)靠近筆帽旋合處的一個極其微小的位置,在強光下,那里隱約可見一道非常新鮮,細微到幾乎無法察覺的刮擦痕跡。
“就是這里!刮蹭發(fā)生時,你筆夾上沾染了尚未完全干涸的‘午夜藍’墨水,被擠壓嵌入到釘孔深處新形成的木屑縫隙中!”“剛才,在檢查掛鉤和釣魚線殘留時,我注意到了釘孔深處那一點極其微弱,異常的深色反光。
經(jīng)過初步比對,這微量墨水的顏色、光澤度,與你鋼筆使用的萬寶龍‘午夜藍’墨水特征完全一致。
更關(guān)鍵的是,”安室透的語氣斬釘截鐵,“警方后續(xù)的精密成分分析將會證明,這釘孔深處的墨水殘留物,與你筆內(nèi)墨水囊中的墨水,其化學成分具有獨一無二的同一性!”安室透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穿透了早川教授最后的偽裝:“這證明,在案發(fā)前不久,親手將那個連接著死亡釣魚線的掛鉤,釘入這個位置,布置下整個密室機關(guān)核心支點的人——就是你,早川英樹教授!你無法解釋為什么你鋼筆上特有的新鮮墨水痕跡會出現(xiàn)在這里,這個只有兇手才會觸碰的位置!這,就是物理現(xiàn)實對你‘完美隱喻’最冷酷的回應!”書房內(nèi)死一般的寂靜。
連窗外的風聲似乎都停滯了。
早川教授臉上那最后一絲扭曲的釋然和學者的高傲徹底崩塌了。
他死死盯著那段釣魚線,又低頭看向自己胸前那支陪伴多年的鋼筆,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了它作為“罪證”的本質(zhì)。
他精心構(gòu)筑充滿象征意義的犯罪殿堂,在這微小卻致命的物理證據(jù)面前,轟然倒塌。
他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剩下喉嚨里嗬嗬絕望的抽氣聲。
所有的辯解、所有的“藝術(shù)性”、所有的“隱喻”,在這個無法否認的鐵證面前,都顯得蒼白可笑。
早川教授的身體微微顫抖,他閉上了眼睛,仿佛一瞬間被抽干了所有力氣。
過了幾秒鐘,他才緩緩睜開,眼中沒有了陰郁,只剩下一種空洞的疲憊和……一絲扭曲的滿足感。
“呵…呵呵……”他發(fā)出一陣低沉而怪異的笑聲,“安室先生,你不愧是毛利偵探的弟子。
”早川無視了眾人的反應,自顧自地說下去,聲音帶著一種學者式,近乎病態(tài)的冷靜剖析:“你說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