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原來天下事，不在書中，盡在人間（第1頁）

周先生盯著輿圖上蜿蜒的商路，忽然一拍大腿，驚得案上的硯臺都晃了晃：“有了！”

李宴清正與沈言說著話，聞聲回頭：“先生可有指教？”

“指教談不上，倒是個主意?！敝芟壬钢泩D從陽關(guān)到長安的連線，“晏辭這策論寫得有骨血，是因聽了你妹妹說的真事?？扇粝雽懗龈鷮嵉奈恼?，光聽故事不夠?！彼聪蚶铌剔o，目光灼灼，“你該跟著你兄長走一趟商路?！?/p>

李晏辭愣住了，指尖無意識絞著袖口。

“先生是說……讓晏辭隨商隊遠(yuǎn)行？”李宴清略一沉吟，隨即明白了周先生的用意，“路上風(fēng)霜辛苦，怕是……”

“辛苦才好！”周先生打斷他，拿起案上的狼毫在輿圖上點了點，“你看這敦煌的壁畫，哪一筆不是畫師親眼見過駝隊才畫得活？你看那些胡商帶來的葡萄種，哪一顆沒沾過戈壁的日頭？晏辭缺的不是筆墨功夫，是親眼見、親手摸的實在?！?/p>

他轉(zhuǎn)向李晏辭，聲音放緩了些：“去看看胡商如何在沙暴里找水源，看看戍卒如何在寒夜里巡烽火臺，看看絲綢換玉石時，雙方眼里的光。這些東西，書里寫不透，旁人說不全，得你自已揣進(jìn)心里。”

李婠妧眼睛瞪得溜圓，拽著李晏辭的胳膊晃：“二哥要去西域？那是不是能見到沈?qū)④?？是不是能給我?guī)璧你y娃娃？”

沈言在旁接口道：“下月正好有支熟路的商隊要啟程，我讓舍弟接應(yīng)。舍弟在那邊待了三年，風(fēng)土人情都熟，能照拂一二?！?/p>

李宴清見李晏辭眼里已燃起躍躍欲試的光，便不再猶豫，頷首道：“既先生與沈兄都這么說，便依著辦。只是得先讓他跟著熟悉商隊事務(wù)?！?/p>

周先生這才記意地笑了，把那篇策論重新展開，在末尾添了行字：“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方知筆下重。”他遞給李晏辭，“這趟回來，我要見你寫篇新策論，不用寫得花哨，就寫你腳底板磨出的繭子，寫你嘗到的。

鄉(xiāng)試那天，李晏辭走進(jìn)考場時，懷里揣著片從塞北帶來的枯草。硯臺里磨的墨，仿佛還混著運(yùn)河的水汽。當(dāng)考題“論天下利”傳下來時，他沒有急著下筆，而是想起老兵說的那句話——“守住烽火臺，關(guān)內(nèi)的娃就能睡安穩(wěn)覺”。

筆尖落在紙上，沙沙作響，像極了他走過的那些路，一步一步，都踩著實地上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