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人響亮的聲音打斷了她沉溺的凝視。
他不知何時(shí)已經(jīng)湊了過來,用自己油膩的筷子,極其自然地從他碗里(他居然又加了一份叉燒?。A起一大片厚實(shí)油亮、顫巍巍的叉燒肉,不由分說地、啪嗒一聲,直接壓在了我愛羅碗里那碼放整齊的“雪山”頂端!滾燙的湯汁再次被這“入侵者”濺起!這一次,我愛羅的身體只是極其輕微地繃緊了一瞬,袖口處幾粒沙塵不安地跳動(dòng)了一下,卻沒有再凝聚成殺意的鋒芒。
厚實(shí)的叉燒肉片沉甸甸地壓下來,瞬間破壞了碗里所有的“秩序”。
濃郁的醬色湯汁順著肉的邊緣迅速流淌下來,如同奔涌的熔巖,漫過翠綠的蔥花,漫過雪白的面條,漫過那幾粒在湯底沉浮的、微小的沙?!瓭獍诐L燙的豚骨湯汁,溫柔地包裹住那幾粒冰冷的沙塵。
在氤氳的熱氣中,在湯汁的浮力下,那幾粒沙塵被沖散、托起,在叉燒肉片和面條的縫隙間,隨著湯汁的微瀾,極其緩慢地旋轉(zhuǎn)、沉浮。
其中一粒,恰好被一縷透過碗沿的光線照亮。
在濃白的湯汁里,在蒸騰的熱氣中,那粒微小的沙塵,竟折射出一點(diǎn)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月白色的光暈。
像沉在湯碗最深處的一?!⑿〉脑铝痢?/p>
我愛羅的指尖,無意識(shí)地蜷縮了一下。
她看著那粒在湯汁里沉浮的“沙月亮”,看著碗里那片被鳴人強(qiáng)行塞入、破壞了所有“完美”卻帶來了濃郁香氣的叉燒。
一種極其陌生的、溫?zé)岬摹е澄锵銡獾呐?,似乎正順著那蒸騰的白氣,極其緩慢地、笨拙地,試圖滲透她冰封的壁壘。
沉默在拉面的香氣中蔓延。
只有店里嘈雜的背景音。
過了許久。
我愛羅的嘴唇極其輕微地動(dòng)了一下。
她的目光依舊低垂,落在自己碗里那片被湯汁浸泡的叉燒上,聲音輕得像嘆息,帶著沙礫摩擦般的質(zhì)感,每一個(gè)字都像是從滾燙的沙子里艱難地篩出來:“下次……”
她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積蓄勇氣,指尖幾粒細(xì)微的沙塵無聲地滑落,在油膩的桌沿邊緣,極其短暫地凝聚成一朵微小、嶙峋、幾乎瞬間就潰散的沙之花。
“……來砂隱。
”這句話,不是邀請(qǐng),更像是一個(gè)笨拙的、帶著沙塵氣息的承諾。
一個(gè)關(guān)于“下次”的、極其微弱的約定。
鳴人正滿足地摸著肚子,聞言猛地抬起頭,湛藍(lán)的眼睛瞬間亮得驚人,如同倒映著正午的太陽!他咧開嘴,露出一個(gè)毫無陰霾、燦爛到晃眼的笑容,聲音洪亮而篤定,帶著不容置疑的歡欣:“好!”他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著我愛羅低垂的側(cè)影。
而在那清澈的藍(lán)色深處,在那碗濃白的、依舊蒸騰著熱氣的豚骨拉面湯碗里,十二片圓潤(rùn)的叉燒肉片邊緣,隨著湯汁的微瀾,正輕輕晃動(dòng)著,折射著暖黃的燈光——如同十二輪小小的、晃動(dòng)的、溫暖的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