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張開口。
聲音不再是清冷的沙礫摩擦,也不再是壓抑的哽咽,而是一種近乎嘶啞的、帶著砂隱風(fēng)沙般粗糲質(zhì)感的、卻又無比清晰的宣告,每一個(gè)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砸在凝滯的空氣里:“漩渦鳴人。
”油燈昏黃的光線,恰好照亮了她碗中那幾粒在湯面油星炸裂的光斑里、依舊沉浮不息的沙粒。
而在那渾濁的、晃動(dòng)的湯面上,清晰地映出了兩人此刻的身影——她死死攥著他的手腕,他錯(cuò)愕地半張著嘴,兩人的倒影在油星的微光里,緊密地、無聲地……交疊在了一起。
砂隱的風(fēng)撞過巖壁孔洞,嗚咽聲在“沙之味”拉面店的石甕里盤旋。
油燈的火苗被穿堂風(fēng)撕扯,將兩人緊攥竹筷的影子投在石壁上,如同搏斗的困獸。
我愛羅的手還死死箍著鳴人的手腕。
指尖深陷進(jìn)他沾著辣椒粉的皮膚里,新愈的腕骨隔著繃帶,能清晰感受到他脈搏狂野的跳動(dòng)——一下,一下,撞在她最脆弱的骨縫上,比守鶴被抽離時(shí)的劇痛更灼人。
那句“漩渦鳴人”像燒紅的鐵楔釘進(jìn)空氣,尾音還在渾濁的羊骨湯熱氣里震顫。
她淡青色的瞳孔鎖著他,里面翻涌的早已不是荒蕪的凍土,而是行將噴發(fā)的熔巖——劫后余生的戰(zhàn)栗,千代婆婆枯朽查克拉的余燼,空懸風(fēng)影座的重壓,還有……一種積攢了太久、幾乎要將她靈魂都撐裂的、滾燙到令人恐懼的……情感。
這情感太龐大,太陌生,太灼燙。
像沙漠正午的太陽,能曬裂巖石,也能焚毀靠近的一切。
它在她冰冷的軀殼里左沖右突,燒得喉管干裂,燒得指尖顫抖,燒得那句早已在心底演練過千萬遍的話,如同燒紅的沙礫,卡在喉嚨深處,烙得生疼。
她張著嘴,灼熱的氣流在齒縫間嘶嘶作響,卻擠不出一個(gè)成型的音節(jié)。
只有攥著鳴人竹筷的手指,因?yàn)檫^度用力而劇烈顫抖,連帶那根脆弱的竹筷都發(fā)出瀕臨折斷的呻吟。
鳴人湛藍(lán)的瞳孔里清晰地映著她此刻的模樣——蒼白的臉被油燈和內(nèi)心火焰映得通紅,淡青色的眼底是瀕臨決堤的熔巖之海,緊抿的唇線繃得像拉滿的弓弦。
他感覺到了。
那透過皮膚、透過繃帶、透過緊箍的手腕傳遞過來的,近乎毀滅性的灼熱和顫抖。
時(shí)間在羊膻味的熱氣里凝固。
灶臺(tái)后老伯撈面的笊籬停在半空,銅鈴的余響徹底消散,只有風(fēng)沙撲打皮簾的噼啪,像倒計(jì)時(shí)的鼓點(diǎn)。
最終。
那翻騰的、咆哮的、幾乎要焚毀一切的熔巖之海,如同撞上了無形的堤壩,被一股更強(qiáng)大的、源自靈魂深處的冰寒與恐懼,硬生生壓回了沸騰的地殼之下。
所有的光芒從她眼中瞬間褪去,只剩下深不見底的疲憊和……一片荒蕪的灰燼。
她極其緩慢地、極其艱難地,松開了鉗制鳴人手腕的力道。
那只手如同失去所有支撐,軟軟地垂落下來,指尖擦過粗糙的桌沿,帶起幾粒微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