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那里,你一直都是一位很好的大哥。”
“我……,算了,”孟冬平本想反駁,但或許想到什么,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我不明白,你一個要什么有什么的大少爺,為什么會看上我們家老二。”孟冬平正了正身子,平視裴書聿,“你應(yīng)該見過不少人,比他優(yōu)秀的,比他好看的,或者說——,”
“你想找一個聽話的,又能照顧你的,我想,以你的身份,都不難?!?/p>
“你偏偏看中孟垚,究竟是習(xí)慣他,還是真的喜歡他?!?/p>
又是這種愚蠢的問題,裴書聿稍顯頭疼,隨即擲地有聲地回答他:“我如果不是喜歡他,你根本不會收到那封推薦信。”
孟冬平想起那封推薦信的內(nèi)容,十分簡潔明了,抬頭就是推薦信三個大字,字體遒勁有力,僅僅看字就可以透出主人兩三分性格,正文也只有短短兩行:
我推薦孟冬平同志到你處報到。
有任何問題請聯(lián)系該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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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款是裴老的名字。
一旦站在某個體系的金字塔尖,任何規(guī)則于他們而言都形同虛設(shè)。孟冬平說不心動那一定是假,沒有一個人,會不渴望更高的權(quán)利。
尤其還是他這種從小地方出來的,體會過權(quán)利帶給他的好處后,是會一點點上癮的。
這封信未標注特定單位,那么,裴老的意思,平級單位任孟冬平選擇。
被裴書聿反復(fù)提及這封推薦信,對方似乎能看穿他的真實心理,孟冬平有些惱怒,“我說了,我不會用?!?/p>
“你不想小玥兒有北京戶口?你不想將來可以風(fēng)光返鄉(xiāng)?”裴書聿輕描淡寫:“當然,人各有志,我只是想好心跟大哥講一聲。這封推薦信您用不用都無所謂,只要你不再反對我和孟垚在一起,您的仕途就還廣著。”
“老二單純,從小就沒接觸過同性戀這種東西。你在大城市見多識廣,比他更明白背負同性戀這個擔(dān)子意味著什么,你要是真這么愛他,不如放手,看看他是不是非你不可呢?!?/p>
孟冬平這話不完全是真心實意,一半是想試探他,一半是為了報復(fù)他方才那些冒犯的話。
“在我這里沒有放手兩個字,無能的人才會這么做。你不如拿這些話回去問問孟垚,看看他是不是愿意和別人相處?!?/p>
“即便我不阻攔你們,我爸媽也不會同意,這點不用我說你也清楚。到時候會發(fā)生什么事,我也無法保證。”孟冬平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放下時杯底與桌面發(fā)出輕微聲響,抬眸直視裴書聿,“你所謂的愛就是讓孟垚在你和家人之間為難嗎?”
“所以今天這頓飯就是想請大哥幫幫我呀,”裴書聿這會學(xué)會客氣了,略俯身越過桌面給孟冬平斟滿了茶,“阿姨最疼您這個大兒子,您講什么,無論有理沒理,她都會聽上幾分。不像我們孟垚這個呆子,打小不得人疼的,做錯丁點事就要承擔(dān)多一倍的代價……,所以我想,如果大哥要是愿意從中調(diào)和,孟垚也不會太難做。”
裴書聿話里有話,孟冬平怎么可能聽不出來,可他也沒理由反駁。他難道不知道自己從小就是家庭的中心,不知道自己比弟弟妹妹收到父母更多的愛嗎?他什么都知道,不僅知道,這么多年還心安理得地享受,導(dǎo)致他現(xiàn)在對自己的定位也逐漸從兄長向“父親”轉(zhuǎn)變。一種不該出現(xiàn)在他身上的,獨屬于家庭話事人的“父權(quán)”,弟妹于他而言并非同一平級,他要求他們要按照他的想法,他的觀念來生活,不符合他理想的就會被判定為走上歪路,必須施予措施糾正。
“我只能說盡量,也別太指望我能改變老人家的思想,真這么容易,社會上結(jié)婚的男人得少五分之一吧。”
“‘盡量’就夠了,”裴書聿持杯朝孟冬平的方向敬了杯茶,“那我就不客氣了,接下來請大哥品鑒一下這家店的飯菜如何,好吃我們就下次再來。”
孟冬平看他兩眼,沒再說話,右手一抬,開始動筷了。
雖然前面的談判頗有些硝煙四起的味道,但吃飯過程還勉強算是和諧。裴書聿不再夾槍帶炮的說話,孟冬平始終是年長他好幾歲,情緒把控得當,也沒有跟他計較太多。畢竟孟冬平再怎么看裴書聿不順眼,也得時刻顧及著他那層身份。何況后面裴書聿也挺給他面子,一口一個大哥那叫一個順口,不看臉還以為是親兄弟呢。
而且聊到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孟冬平發(fā)現(xiàn)裴書聿這人不像表面那么幼稚輕浮,許多事情他的見解竟然比孟冬平還要犀利。尤其講到家鄉(xiāng)的后續(xù)發(fā)展,裴書聿的眼光顯然要比他看得更長遠。孟冬平在位六七年,也自詡見多識廣,但裴書聿的理論知識和提出的實際方法更要獨特,這樣的人,如果將來要行政的話,恐怕仕途會頗有建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