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梁,澤州,下午時分。
欲要行遍天下的鄧春琳在這澤州城內(nèi)扎了根,早把其他事忘得一干二凈,什么大屁股能生養(yǎng)的婆娘,什么人間山川百態(tài)盡收眼底都成空話,只有賭桌上的骰子才是他眼中唯一在意的東西。
再好看的婆娘扒去皮,不也一樣是兩個肩膀一個頭,曾跟著羅有文去煙花之地見世面的鄧春琳很是不解,不懂那些衣服遮不住xiong前白肉的女子扭來扭去有什么看頭,還不如那三個骰子丟在桌上,不停旋轉(zhuǎn)好看。
便是常人耳中那引人入勝的軟語歌聲,也比不上骰子在骰鐘里叮叮當當來的悅耳。
約莫一炷香前,在破敗的義莊中,用幾個白面饅頭就著野菜填肚子,算是用過晚飯,鄧春琳拿起昨日羅有文靠著算命騙來的銀兩,踏上去往銀鉤賭坊的路。
如今的澤州城,他已經(jīng)小有名氣,鄧春琳嗜賭成命早就不是什么秘聞,城中大大小小的賭坊都知道這一號人物,送了個“散財?shù)廊恕钡木b號給他,只因有他的賭局,莊家鐵定要賠,相對應的,那些個賭客則對他很是感激,紛紛叫他“送財?shù)廊恕薄?/p>
鄧春琳只是好賭,認識他的多是在賭場出沒的人物,反觀他的師侄羅有文,名頭更大。
這個眼睛比常人大出許多的青年道人在這澤州城內(nèi)什么都干,算命只是其中之一,偶爾還會賣藝,xiong口碎大石這種把戲沒少用。
除此之外,酒樓小二,妓院龜公,打更值夜,商鋪小廝,富貴人家的護院教頭,醫(yī)館里的先生,樣樣都做,似是沒有他羅有文不會干的事。
但都干不長久,原因很簡單,賺不到錢。
澤州人都很同情他,攤上這么一個愛賭的師叔,真是倒八輩子血霉,好多人都勸他干脆離開那師叔,一個人過還安逸些,但羅有文從來都是笑著說明天就走,結(jié)果一到晚上還是老老實實的把幸苦掙來的銀子送回義莊,還要去給那個散財?shù)廊怂惋埵场?/p>
一個賭棍遇到一個傻子,還真他娘的絕配,這是澤州百姓公認的說法。
外面的瘋言瘋語鄧春琳不是不知,卻絲毫不能讓他做任何改變,,該賭就賭,該吃就吃,該睡就睡,哪怕睡在放死人的地方,都不在意,從來都不會想拿師侄賺來的銀子換個好地方住。
愁眉苦臉的羅有文穿著冬日才穿的棉衣,收拾好行騙,嗯,應該是算命的工具,快步追上鄧春琳,可憐巴巴道:“師叔,今日莫不如少玩兩把,給我留二兩銀子置辦點新衣裳,如今天熱,我這還是冬天的衣服,身上老是有汗,不舒服的很。”
鄧春琳摸出錢袋一看,里面就一些碎銀子,當即拒絕道:“這點銀子買不到好衣裳,等師叔今日贏幾把大的,回來給你做最好的?!?/p>
“你每次都這樣說,可你哪一次贏過?”
“怎么沒贏,上次你去青樓的銀子,不就是我贏的,放心放心,今天準贏?!编嚧毫兆孕艥M滿道。
“你還好意思說,上次你說你贏了一百兩,我們才去的青樓,結(jié)果呢?”羅有文眼角喊著怨氣,想起在妓院做龜公的那幾日,委屈的不行。
“誰知道那青樓里也耍錢,這不沒管住手和那些小丫頭賭了一把……”
“你連青樓的女子都贏不了,還好意思去賭?”
“咱武當?shù)臓攤?,怎么能和青樓的女子一般見識?我那是讓她們的,人家賣肉也不容易,要是贏她們錢,那她不得白給人脫好幾日衣服才能挽回損失?”
“是是是,你大方,那下次xiong口碎大石,油鍋洗手這些把戲你來耍?!绷_有文氣鼓鼓的攔住想要繞開自己的鄧春琳,怒目道:“你以為我賺幾個銀子就容易?”
“嘿,你個臭小子,我是師叔還是你是師叔,咱武當雖然不重規(guī)矩,卻不是不知道規(guī)矩,你能讓我一個老人家去做這些事?”鄧春琳推開師侄,“讓開讓開,去晚了可就沒地方了,昨天和銀鉤賭坊的老板約好了,今天要去大殺四方,可不能讓人等急了?!?/p>
“不成,你得先把置辦衣裳的錢給我?!?/p>
“習武之人,不該與常人一樣,夏天就該穿冬天的衣裳,扛住炎熱磨練意志,掌教不是說過,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嘛!你看師叔我,不也一樣穿著棉衣?!?/p>
“嗯,師叔說的有理?!绷_有文連連頷首。
以為蒙混過關(guān)的鄧春琳剛要走,羅有文卻攔住他,“那我更該置辦點夏天的衣裳,回頭到冬天再拿出來穿,你說對不對,師叔?”
咬的極重的師叔二字讓鄧春琳聽出師侄的不滿之意,輕輕一擺手,“再說再說,現(xiàn)在離冬天還早,不用這么急?!?/p>
“你……”羅有文氣的找不到話說,氣鼓鼓的眼睛如銅鈴瞪著鄧春琳,就是不讓他走。
僵持之際,知道今天不破財或許走不動道的鄧春琳艱難的拿出錢袋,掏出里面所有的銀子,挑挑撿撿找出最小的銀子,勉為其難的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