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飛將一死,人間的亂象變的一發(fā)不可收拾,這期間最忙碌的人是誰?
是帝王,是將軍,是廟堂里自詡兩袖清風的文臣?
都不是。
世道更亂,最忙的應該是那些行在暗處的諜子。
黑白子的人近來根本就沒有休息時間,除開必要的睡眠有稍許保障,就連吃飯也是在馬背上匆匆解決。
即便是這樣,傳遞消息的速度依舊有些跟不上。
天下各國對于諜子深惡痛絕,卻又不得不培養(yǎng)這樣一群人,好不讓自己在這亂世中當一個睜眼瞎。
有偵察就有反偵察,諜子與諜子之間的戰(zhàn)斗從來都不是大開大合,但那種看似小打小鬧的戰(zhàn)斗的血腥程度絲毫不亞于沙場的對殺。
都是一樣要死人的。
黑白子死傷將近八十余人,才把南楚的局勢傳回東齊,有這些消息,姜浩言,楊象升這等金字塔頂端的人物才能做出最準確的判斷,在這亂世之爭中搶占先機。
沙場的猛將多能在青史留下幾筆,留待后世敬仰,但暗中的諜子注定浮不出水面。勤勤懇懇一生,到老能得上一筆銀子頤養(yǎng)天年便知足,從不奢望能在史官陛下留下一個美名。
今日是徐飛將入土的日子,早在四日前就已經(jīng)返回御金的徐子東身穿孝服,從黑白子手中接過情報之后并未立即拆開,而是貼身收起,留待封土之后回營再看。
比起天下城那場滿城皆動聲勢浩大的葬禮,御金關外的稍顯寒酸。
雖然姜浩言特許可以王爵之禮厚葬,但大戰(zhàn)在即,一切從簡。
距離徐飛將身死已經(jīng)過去八日,尸體發(fā)臭之后的難聞氣味讓人作嘔,不得已之下,張盼讓人提前蓋棺,沒有等徐子東回來親自動手。
原本按北地的規(guī)矩,老人死后得守喪七日,還要請法師做些法事,一通吹吹打打之后在后人的悲泣聲中入土。
但徐飛將身死后,先是跟著徐子東去了一趟歷下,而后又被張盼帶回御金。
徐子東更是在頭七這樣重要的日子里東奔西走,沒有去盡天下人盡皆知的孝道。
世道如此,許多事不能盡如人意,倘若等他盡孝之后才去南楚,天下的局勢或許又是另一種模樣。
忠孝兩難全,這一刻,抱著徐飛將靈位孤零零走在最前面的徐子東最能體會其中苦澀。
昨日帶著周武陵返回的屈狐仝是抬棺人之一,在鎮(zhèn)南王府那么多年,不管徐飛將有沒有正眼看他,老人都算是他的救命恩人。
知恩圖報,送老人最后一程,屈狐仝自不會拒絕。
屈狐仝旁邊,換上白麻孝衣的謝燮也在抬棺。
古來皆無女子抬棺之事,這一次徐子東打破舊俗招來不少非議,先登校尉麴義反對之聲最高,卻也犟不過徐子東。
二人身后,劉炎濤和張盼一左一右,抬著棺木后側。
還有一個周武陵落在徐子東身后半步。
葬禮本該親朋滿座,便是尋常百姓也該有親戚到場。
但這不合規(guī)矩的葬禮上,有朋無親。
對于徐子東來說,這人間只有徐東爵這個沒幾分親情的親人還在世,除此之外再無其他人。
茫茫人間,舉目無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