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夜。
立夏已過,北地的夜晚雖然姍姍來遲,卻不會錯過。
暖風(fēng)漸寒,上馬關(guān)守將劉冬結(jié)束一天的忙碌,騎著大馬回家。路上行人稀少,除開少數(shù)忙于公務(wù)的小吏,大半都是尋歡作樂的雅客。
更多的人早已關(guān)門閉戶,家境稍好的點上油燈吹牛侃山,沒錢買那燈油的,便只能脫衣上床,早早歇息。
年近四十的劉冬算不得多有本事,跟著恩主一路走來,好不容易才撈到一個實權(quán)將軍的位置。正五品的官身算不得高,好在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也知足。
一年到頭最大的樂趣不過是偶爾出去玩樂,不用回家去面對家里那黃臉婆,要不是先賢禮教壓著,休妻一事早就擺上日程。
可恨那結(jié)發(fā)之妻恪守婦道,七出三不去里的七出一樣不占,偏偏三不去全部占齊。
有出無所歸,與更三年喪,先貧富不去,有這三座大山,就算有想法,他也不敢休妻,只能去煙花之地尋些樂子,犒勞自己。
今日本是照例出去玩樂的日子,但劉冬卻不敢。
恩主李正歡交代過,在徐子?xùn)|現(xiàn)身之前,最好時刻保持高度警惕,不要松懈。至于為什么,李正歡倒是沒說。
上命如此,他不敢馬虎,李正歡的話他不敢不聽。
平心而論,劉冬對那名叫徐子?xùn)|的少年印象并不好,一上來就把小跟班眼巴巴盼了好多年的宣節(jié)校尉搶走,搞得那跟班幽怨很久。
但隨著徐子?xùn)|短時間內(nèi)爬到自己今生不敢奢望的高位,那些許不滿逐漸轉(zhuǎn)化為擔(dān)憂,時不時的會獨自回憶當(dāng)初徐子?xùn)|在上馬關(guān)的時候,自己有沒有得罪他的地方。
每每想起這些,總是忍不住夸自己會做人,沒有給徐子?xùn)|穿小鞋。
最近幾日,御金的戰(zhàn)報終于傳到上馬關(guān),作為上馬關(guān)的軍方第一人,劉冬有幸得知御金發(fā)生的所有事。
不太聰明的腦子想不通其中深意,但聯(lián)系到恩主的交代,還有譚植的所作所為,他知道這事絕不只是打敗仗那般簡單。
上面人的事他沒資格參與,只能偶爾腹誹那徐子?xùn)|爬得太快根基不穩(wěn),以至于摔一個跟頭便有可能萬劫不復(fù)。
別的不說,單是那徐家莊幾千條人命,總該和徐子?xùn)|脫不了干系。
主人心情不好,胯下大馬也跟著放慢馬蹄,此時此刻,劉冬不免有些為徐子?xùn)|惋惜,一顆才升起的將星遭此大難,以后若是一蹶不振,說來也是大齊的損失。
唉!嘆息一聲,催馬繼續(xù)向前,拐過街角,他記得前面不遠(yuǎn)的一座大院,便是譚植的家。
一想到這個年輕人,他又忍不住拿來和徐子?xùn)|比較。兩個人都在自己手下干過宣節(jié)校尉,但對比起來,顯然徐子?xùn)|稍微讓人喜歡一些,且不說并不是憑著父輩功勞坐上那位置,單是見到自己的態(tài)度,徐子?xùn)|都要好上不少。
要不是你有個好老爹,老劉都不一定拿正眼瞧你,還敢使喚手下人來指揮我,干你娘的。
心中罵上幾句,劉冬覺得舒坦不少,轉(zhuǎn)念又想到譚植那如花似玉打的小妾,再想起自家黃臉婆,又忍不住罵了幾句:“老子是沒你那么好的爹,要不然媳婦指定比你的好看,什么玩意兒!”
話音才落,心中爽快的劉冬看到六個人影匆匆向前,速度如奔馬一般。
天色昏暗看不清明,只能隱約看到是五男一女。
人如馬快,該是高手無疑,劉冬忍不住停下馬,不敢走在幾人身后。
正尋思要不要繞道避開,卻見那六人停步,其中一人竟然直直朝自己走來。
“有刺客?”一股不安襲上心頭,劉冬忍不住想要打馬后退。
沒等馬頭調(diào)轉(zhuǎn),來人已經(jīng)來到身前,拱拱手道:“劉將軍?!?/p>
劉冬穩(wěn)定心神,借著兩側(cè)屋內(nèi)射出的微光,終于看清來人,心驚之下脫口而出:“徐子?xù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