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沒有直接談韓尚瑜的未來,但是馮紫英卻能理解韓奇的擔心和此番來意,但這一切都是建立在蒙古兵退兵之后了。
可以說蒙古兵在順天府滯留時間越長,給順天府造成的損失越大,那么日后這幫京營將士受到的處置結(jié)果就會越糟糕。
當然這里邊還有另外一層意思,韓奇之父是五城兵馬司的副指揮使,一旦邊軍入城,那么城中局面會演變成什么樣子,無人能預測,但毫無疑義現(xiàn)存京營中的五軍營和神樞營,還有四衛(wèi)營和勇士營以及五城兵馬司和所屬巡捕營,都會被卷進去,到時候可能就是血流漂杵人頭滾滾也未可知。
沒有誰愿意見到那一幕,尤其是像韓家這種既是武勛,但是在武勛中又屬于末流的家族,更不愿意摻和到這種動輒抄家滅族的動亂中去,能安穩(wěn)地渡過這種危險局面是最好不過的了。
這也是為什么韓奇在得到馮紫英肯定答復之后會大大的松了一口氣,韓家真的摻和不起這種大場面。
伴隨著歌伎們紛紛登場,后邊的菜肴也開始陸續(xù)端了上來,賓主都只有三位,另外在一邊略遠處還空了一席,倒是讓馮紫英很好奇,“子琦,若蘭,還有誰要來么?”
“呵呵,紫英,這是蘇姑娘的座位。”衛(wèi)若蘭笑嘻嘻地道:“蘇姑娘雖然是邀請來為我們撫琴一曲的,但是卻不能以尋常歌姬視之,所以我特別安排一張位置,以便于蘇姑娘撫琴之后休息時也能進餐?!?/p>
沒想到衛(wèi)若蘭考慮如此周到,馮紫英倒真的是要對這家伙刮目相看了,當然并不是對他的細致周到,而是對他如此癡迷蘇妙,簡直顛覆了馮紫英的印象,一介歌伎,居然如此待遇,這太夸張了,這從韓奇搖頭苦笑的表情也能看得出來。
衛(wèi)若蘭可是長公主之嫡子,雖然讀書不成,但是在京中也算是小有名氣的人物,《紅樓夢》書中一度還說他和史湘云談婚論嫁,不過現(xiàn)在好像沒有這個跡象了,史家的表現(xiàn)越發(fā)不堪,衛(wèi)家哪里可能看得起史湘云?
對衛(wèi)若蘭的表現(xiàn)馮紫英有些失望,這家伙好像比起幾年前變化不大,而韓奇顯然成熟了許多。
當然這可能是各人家庭情況的不一樣決定了這種局面,韓家作為武勛處于一種四面都是敵友莫辨的微妙狀態(tài)下,隨時隨地都需要仔細觀察和辨析風向變化,進而做出符合家族利益的行為和決定。
而衛(wèi)若蘭背靠自己母親作為長公主的特殊優(yōu)勢,只要不刻意去謀求什么,那么無論是皇位更迭還是內(nèi)閣重臣易人,對他們來說都沒有太大影響。
“若蘭,你可真的是體貼入微啊,怎么,打算把這位蘇姑娘納入房中私藏?”
這等歌伎要入長公主府邸,恐怕難度不小,衛(wèi)若蘭這性子恐怕也不敢和其母兩個叫板,馮紫英不相信衛(wèi)若蘭有這樣的膽魄,更何況現(xiàn)在衛(wèi)若蘭都還未定親,在他這個年齡已經(jīng)很罕見了。
“他敢?若蘭倒是魂牽夢繞,可是那也只敢想想而已?!表n奇解除了心中的包袱,也頓時變得活躍起來,“真要敢有非分之想,長公主還不真的要把他三條腿打斷了?”
衛(wèi)若蘭臉一紅,“子琦,你何嘗不仰慕孫大家?卻在這里說起我來了。”
“我雖然仰慕孫大家,但是也只仰慕而已,哪里像你會這般癡迷蘇大家?有這工夫,不如讓家里好好替你尋一門婚事,長公主和你父親都已經(jīng)四處托人了,你還不如主動尋個自己覺得滿意的,再去找人來說通你母親父親,也省得日后自己在家中受憋屈,看看紫英現(xiàn)在的情形,連出來都難了,這等日子何等難煎熬?”
韓奇順便打趣了一下馮紫英。
“子琦,我不愿意出來,這可和內(nèi)人無關?!瘪T紫英搖了搖手指,“咦,有人來了,……”
衛(wèi)若蘭和韓奇的目光都落在了馮紫英面孔朝向,衛(wèi)若蘭甚至還站了起來,“蘇大家來了?!?/p>
馮紫英一雙眼眸落在姍姍而至的這名女子身上。
女子打扮很素淡,一襲乳白色的絲麻長裙,淡青色的滾邊雙重絲繡,讓整個長裙多了幾分飄逸剔透的神采,一件湖綠色的滾毛坎肩把略顯瘦削的身體勾勒得更為精致窈窕,外罩一件白里紅外的帶帽斗篷,步履之間,盈盈動人。
不過這一切和那張臉相比,都顯得黯然失色。
這是一張巴掌大小的俏靨,乍一眼看去,就像是一個十五六歲的童稚未脫的少女,絳唇一點,眉若春山,還有那被墨染青絲簇擁著透出幾分秀氣纖巧的耳朵,霍然一個猶如凡間流連的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