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光鮮無比,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大秤分金,但內(nèi)里酸甜苦麻辣也只有倪二自家才知道。
隨便哪個衙門,隨便一句話,就能讓你欲生欲死,五城兵馬司,巡捕營,宛平縣衙,大興縣衙,順天府衙,更別說京營里那幫爛竿子,哪個都能騎在你頭上來尿一壺。
但這一切都在跟著小馮修撰混之后,開始發(fā)生了變化。
大觀樓周圍的營生包攬了下來,房屋翻修整修,攤位劃分,然后分租給別人,給這個群體帶來了一份穩(wěn)定的收入,雖然比起上百號人的生活來還遠遠不夠,但是卻能讓這個群體在冬夜里起碼有一碗羹湯不至于餓死凍死。
然后最大的幸福來源于整個京師城的公廁和糞肥收集,和工部、順天府的交道倪二很清楚便是自己拱手送上銀子都是搭不上線的,但是在小馮修撰一番運作下,整個北京城這門營生的七成都攬入懷中,單單是這一行,就能讓自家兄弟迅速從百人規(guī)模上升到了千人規(guī)模。
而西郊的菜蔬果園的建造更是讓倪二覺得自己的身份正在迅速向上等人——鄉(xiāng)紳蛻變,起碼京郊百十畝地的菜蔬園子和一座數(shù)百畝荒山墾種為果園和花樹莊子,那就不是隨便什么人能有這份資格的了。
至于說后邊和工部打交道的街道維護,建筑修繕,城墻維建,這一切都順理成章落入了手中。
至于說原來最起初的賭場營生,反倒成了一個可有可無的,拿小馮修撰的話來說,這等營生不能沒有,但是卻不能在作為這個群體的支柱產(chǎn)業(yè)了,小馮修撰似乎根本看不上賭場那點兒收益,反而是更看重能從賭場里得來一些外邊兒打探不到的隱秘陰私消息。
到現(xiàn)在倪二都還覺得自己猶如在夢中一般,有時候一覺醒來,都還要狠狠掐自己一把,看看這是不是在做夢,前半生渾渾噩噩幾十年,怎么就能在這幾年間遇上了貴人,一下子就翻身了呢?
連兄弟倪大倪三都在攛掇著自己是不是該去大護國寺里好好捐一筆香火銀子,替小馮修撰捐的,也好祈福小馮修撰官運亨通,馮家家族興旺。
連帶著一直看不順眼的薛蟠、賈環(huán)倪二現(xiàn)在都覺得順眼起來了,薛蟠的妹妹馬上就要嫁給馮大爺做二房嫡妻了,而賈環(huán)的姐姐據(jù)倪二了解和觀察,似乎也有點兒想要給馮大爺當妾的意思。
聽說馮大爺每一回回來都要去賈府里邊見見幾個姑娘,在倪二看來這賈家早就是馬屎皮面光了,這偌大一個架子根本支撐不起來,家里沒有一個中用的,沒準兒哪天就要轟然倒下,還不如攀上馮大爺這個高枝兒,日后也還有個照應(yīng)。
正琢磨間,書房里響起了聲音:“倪二,進來吧?!?/p>
倪二振作了一下精神,整理了一下衣冠,這才肅然進屋。
看著這個面目依然粗獷精悍,但是原來那份油膩粗野的氣性已經(jīng)消弭了許多的壯漢,馮紫英點點頭,難怪汪文言和柳湘蓮都說倪二這一年多時間里氣質(zhì)大變,倒是有些一方大豪的架勢了。
“聽柳二哥說你這段時間很有些動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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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大人的話,倪二可當不起大人的這般一說,不過是外邊人要進來討生活,卻又不肯按照咱們的規(guī)矩來,總得要表示表示一下,才能讓人服氣吧。”倪二有些靦腆的低著頭道。
“哪兒來的?”馮紫英也是聽汪文言說的,倪二總算是展現(xiàn)了一下自己的實力,先后和來自真定與平谷那邊的兩撥人碰撞了一番,說是以武會友,但實際上這是要爭地盤劃界限。
“真定府那邊一撥人麻煩些,平谷這邊兒倒是好說,原本也有些交情,不過是覺得我們的規(guī)矩大了一些,覺得不好,所以簡單過了過手,真定那邊,大概覺得自己不是猛龍不過江,那我也就只能硬著頭皮承受了?!蹦叨α诵?,很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