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屋里,寶玉便撲倒在床上,把被子蓋在頭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兒,一見到馮紫英就有一種莫名的敬畏,
尤其是在馮紫英那清冷平靜的目光注視下,他覺得自己全身都發(fā)僵,心里想的什么都被凍住了,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來了,而對方的話語自己竟然只有俯首帖耳的份兒。
這種感覺讓他既感到屈辱,卻又無力改變。
可能自己在他們心目中永遠(yuǎn)都是一個(gè)不求上進(jìn)只知道廝混高樂的紈绔子弟吧?
想到這里,寶玉便越發(fā)把被子捂得緊了,一種落寞和負(fù)罪感縈繞在全身,讓他真的生出了一絲不如出家求個(gè)清靜的念頭。
先前嚷嚷出家不過是隨口一說,但是現(xiàn)在他突然覺得如果身邊的姐妹們都是用那種異樣的眼光看待自己,那出家興許還真是一個(gè)好的選擇,那時(shí)候也許家里人,還有寶姐姐、林妹妹和云妹妹她們也許會想起自己,回憶有自己的時(shí)候的快樂時(shí)光?
“二爺,吃口茶吧?!币u人溫柔的聲音把他從臆想中拉了回來,這讓他有些惱怒,在被子里悶聲悶氣地道:“放那兒,我不渴?!?/p>
“二爺,您還是起來吧,一會兒馮大爺和璉二爺就要過來了,您這樣……”
“我這樣怎么了?我又沒請他們來!”寶玉掀開被子,大臉盤子通紅,氣呼呼地道:“既然都說我老大不小了,那我也就用不著誰來指手畫腳教訓(xùn)我?!?/p>
襲人也知道這位爺也只敢在自己面前說些氣話,只要一見到馮大爺,立即就會像耗子見了貓,不敢炸翅兒了。
不過她也習(xí)慣了這位爺?shù)男宰?,只是溫柔地道:“二爺,馮大爺現(xiàn)在也不是外人了,論理,您都要叫他一聲妹夫了,……”
寶玉狂怒,妹夫?!
想到林妹妹就要對他投懷送抱,寶玉內(nèi)心的的憤懣、沮喪、懊惱以及凄涼各種情緒夾雜在一起,讓他無比地迷惘絕望。
全家上下似乎都從沒有人在意過自己對林妹妹的感情,更讓他無能絕望的是林妹妹自身似乎也從未感覺和接受到自己的這份心意,這才是讓他最感覺無能為力的。
哪怕是林妹妹真的喜歡自己可是卻因?yàn)榧依镌驘o法和自己在一起,他也能夠黯然接受,唯獨(dú)林妹妹卻從未把自己放在心上過讓他無法接受。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cuò)了什么,不但林妹妹對自己冷若冰霜,而且連原來對自己溫言有加的寶姐姐這一兩年間也是日漸冷淡,甚至到后來自己去梨香院時(shí)經(jīng)常托病不見,這更讓他無比憤懣。
他不蠢,更不傻,馮大哥去梨香院時(shí)間不多,但是每一次都能見到寶姐姐,而且一談就是許久,而林妹妹這邊就更不用說,一直對馮大哥是信任有加,現(xiàn)在更是定親了。
甚至連云妹妹和三妹妹從揚(yáng)州回來之后都是對馮大哥贊不絕口,這更讓他感到憤怒。
他不知道馮紫英是如何能讓這些姐妹們都對他信服有加,而自己卻始終在姐妹們那里卻無法得到一個(gè)好的夸贊,難道自己沒努力么?
京師城里的文會詩會自己不也是經(jīng)常參加,寫的詩賦也一樣得到好評,甚至連幾位殿下都對自己贊不絕口,可為什么姐妹們卻都視而不見呢?
所有人都背叛了自己,而倒向了馮大哥,這種無力感帶來的傷害和絕望甚至超過了林妹妹和寶姐姐她們對自己的冷落,以至于他好像只能在秦鐘、蔣琪官他們那里尋找慰藉。
見寶玉氣得雙目圓睜,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襲人也有些擔(dān)心懼怕,但是她還是咬著牙關(guān)繼續(xù)往下說。
如果不徹底破了二爺?shù)倪@個(gè)心結(jié),日后還不知道要出多少事兒來。
馮大爺可不再是以前的馮大爺,便是二位老爺也未必能壓得住,而且襲人甚至也知道現(xiàn)在賈府里邊對馮大爺?shù)囊兄嘏c日俱增,甚至連貴妃娘娘從宮中都來信要府里邊和馮家把關(guān)系搞好。
“二爺,馮大爺既然要娶林姑娘,林姑娘是您姑表妹妹,他自然就是您妹夫了,既然不是外人,他肯定也是為您好,現(xiàn)在馮大爺都是六品官了,也見過許多世面,他和您說話,肯定也是替您著想,想必老爺、老祖宗和太太也是愿意的?!?/p>
襲人的話給狂怒之極的寶玉潑了一瓢冷水,馮大哥和林妹妹的事兒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事成定局了,自己無論怎么鬧騰也改變不了,可自己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