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許獬和馮紫英談及了庶吉士館選那一刻起,馮紫英已經(jīng)將許獬視為了可以密切合作的同僚,但是卻很難成為可以交心的朋友了。
練國事則不一樣,這么兩年來兩個人在很多問題上都有過溝通交流和探討,而且許多觀點也漸趨一致,這也是最讓馮紫英高興和得意的一件事情。
練國事不像那些個東園同學,他比馮紫英大十歲,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早已經(jīng)定型,所以如果不是他本人的確在許多方面與馮紫英比較一致,加上馮紫英也重點在他身上花了一番功夫,也很難達到現(xiàn)在這個狀態(tài)。
而且現(xiàn)在練國事是以狀元身份入翰林院擔任修撰,未來前途一片光明,這樣一個奧援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成為最有力的幫助,馮紫英確信這一點。
其余幾位東園的同學,無疑就是馮紫英未來最好的合作伙伴了,這么兩年的共同學習,哪怕是不算太密切的王應熊和吳甡,也已經(jīng)基本上認可了自己在這個小群體的隱性首領地位,自覺不自覺的充當著追隨者。
在很多觀點看法上,也或多或少的開始理解和認同馮紫英提出的一些構想。
當然這只是一種若明若暗的存在,在馮紫英尚未真正取得讓他們信服的政治成就時,這種維系還相當薄弱,隨時都以可能被打破掙斷。
書院中的種種經(jīng)歷和感受將會隨著這一群人進入仕途漸漸淡去,要想讓這群人更認可自己,作為在前世中在仕途上沉浮了幾十年的角色,很清楚需要做些什么。
純粹的志同道合者,可遇不可求,那你就需要不斷的展示你自己的見解和觀點,并且要讓這種觀點見解通過各種方式渠道來讓他們認可和支持。
怎么才能做到這一點?不是光靠日常的宣講,更要靠一點一滴的映證和實現(xiàn),鞏固他們腦海中的這種認知。
塑造認同感就是其中一種最好的手段。
像今日這樣的宴請,沒有韓敬,沒有許獬,更沒有方震孺、葉廷桂等人,甚至也沒有宋統(tǒng)殷這樣屬于馮紫英的鄉(xiāng)人,自然就能讓這幫人感覺到不一樣,那就是這是一個小群體,一個不分地域,不分先后,有著相對共同的理想追求的一個小群體。
當然,沒有人會提出來這一點,大家是靠各自的理解和領悟來認知這一點。
“君豫兄,你這修撰現(xiàn)在主要就是修史么?”酒過三巡,氣氛也開始漸漸放松熱絡起來,范景文主動問起了練國事。
“嗯,說實話,夢章,這翰林修史都說是正份兒工作,但感覺還不如你們在各部觀政有意思。”練國事?lián)u搖頭,“《大周史》初編太過粗糙,這二稿也剛剛完成,送交給皇上以及南北士林大儒們看過了,提出了很多修改意見,前一任修稿的都被批得狗血淋頭,這和非熊到兵部觀政就是最緊要的了?!?/p>
這一群人中,都已經(jīng)分配去了觀政去向,向王應熊和鄭崇儉到兵部,方有度到刑部,范景文到禮部,賀逢圣到吏部,吳甡卻是到都察院。
大周進士觀政是采取抽簽法,除了最后十名依前明舊例留吏部外,六部、都察院、五軍都督府、大理寺和通政司,都是二比二比一比一的比例抽取進士,也就是說六部每部和都察院以及五軍都督府每抽取二人,大理寺和通政司就各抽取一人。
這幾個同學都被抽取到了六部和都察院,大理寺和通政司則沒有,但馮紫英知道宋統(tǒng)殷就到了五軍都督府的右軍都督府。
聽到馮紫英提到自己,王應熊也笑著道:“我和大章等兩天就要正式去兵部觀政了,以前從未接觸過,恐怕也只能去多聽一聽看一看了,君豫兄有什么吩咐安排,只管說?!?/p>
“都說兵部武選司是最重要的,但若是非熊和大章能多關注一下職方司那邊的情況恐怕更有益處?!本殗聟s是正色和二人道:“北部邊事一年比一年緊張,女真人和韃靼人都不安分,特別是女真人,……”
“不僅僅是女真人,君豫兄,恐怕西南邊也一樣,我和仲倫都談過,播州、永寧、水西等地都有烈火烹油之勢,一旦起火,就不堪設想?!?/p>
王應熊的話讓馮紫英和練國事都刮目相看。
“還有河套和寧夏那邊?!瘪T紫英也加入,“非熊和大章恐怕更要重視那邊,我聽家父來信說寧夏鎮(zhèn)欠餉極其嚴重,逃亡士卒日多,占到了整個寧夏鎮(zhèn)士卒三成以上,甚至四成,這個比例太驚人了,雖說三邊四鎮(zhèn)的士卒逃亡是慣例,但是一般在一成五到兩成間,可寧夏鎮(zhèn)逃亡士卒如此之多,一旦有事,那便是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