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字卷 第一百六十五節(jié) 駭人聽聞，不敢深想（第1頁）

"或許王熙鳳也就是見到這榮國府的衰敗景象，才會下決心早早主動交權(quán)，還能博個好名聲。

現(xiàn)在看來倒是個明智之舉，到了這個時候再來交權(quán)，只怕還得要背不少罵名了。

只是卻苦了探春。

那李紈是個不管事兒的，闔府上下都清楚，都只能盯著探春，現(xiàn)在府里邊支應(yīng)不走，那下邊肯定就會把矛頭指向探春。

“既然如此艱難，那三姑娘也沒有個說法？”馮紫英倒是對榮國府的現(xiàn)狀有些好奇。

《紅樓夢》書中都說探春才思敏捷，手段不俗，但是依然難挽賈府危局，這一世歷史的慣性又把她推到了這個位置上，但對于探春來說，困難如出一轍，開源無路，節(jié)流卻又是杯水車薪，難以解決根本問題。

“三姑娘也難，她又不是嫡女，而且名義上也只是協(xié)助珠大奶奶處理府里事務(wù)，珠大奶奶雖然不怎么管事兒，但是有些太過剛峻苛厲的法子珠大奶奶也不可能贊成，那三姑娘也只能作罷?！比鹣閾u了搖頭。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榮國府的破敗情形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想當(dāng)初也不知道他們當(dāng)家人是怎么想的，就要去修那么大一個園子，花費(fèi)巨靡，看看現(xiàn)在園子里的情形，偌大一個園子，就只住了林姑娘、史姑娘加上賈家三位姑娘和珠大奶奶，還有就是妙玉姑娘和岫煙姑娘，對了，現(xiàn)在還多了珠大奶奶兩個妹妹，加上寶二爺，不過就是十來個主子，加上幾十個下人，可看看那園子有多大，亭臺樓榭有多少，光是那省親別墅幾圈樓宇算下來房間就不下百間吧？便是我們馮府上下搬過去，擠一擠都能住下，可省親別墅在園子里只占到多大一塊兒地方？”

瑞祥也是窮苦人出身，自小進(jìn)了馮府，而馮府原來在大同也好，后來進(jìn)了京城也好，都不太講究，所以不太看得慣榮國府那邊的不切實(shí)際的奢靡舉動。

在他看來榮寧二府都是那種每況愈下的沒落武勛了，當(dāng)今圣上本來就對武勛不怎么待見，賈家又沒有一個有出息的能出一個像模像樣的官員，便是政老爺也不過是靠著貴妃娘娘的顏面得了一個江西學(xué)政位置，其他人都是碌碌不堪，這等情形下還要過分招搖的去修了這個大觀園，純粹就是打腫臉充胖子

問題是還借了林姑娘那么多銀子，要知道那可都是林老爺給林姑娘的嫁妝，要說都是屬于大爺?shù)摹?/p>

再說了，最初老爺?shù)纳裎鋵④姼谶@豐城胡同里也并不顯眼，那會子老爺還在大同當(dāng)總兵呢，好歹也是一方軍鎮(zhèn)總兵，要說家里沒銀子么？但也沒有那么講究，宅邸也不大。

后來還是因?yàn)槌幸u了呼倫侯和云川伯的爵位，不得已才把周圍的人家買了下來進(jìn)行擴(kuò)建。

即便如此，這馮府算是三家府邸連在一起，也遠(yuǎn)無法和榮國府或者寧國府比，人家單單一個大觀園就能相當(dāng)于三四個馮府大小，這還沒算大觀園外的賈府呢。

“小的算了算，他們榮寧二府據(jù)說每家都有上千號人，除了族人外，這些林林總總靠著賈家做事干活兒的下人就有好幾百，他們這些賈家族人也有許多不做事，只管靠著賈家每月都要月錢，府里邊做事也慣是講究排場花樣，可比咱們馮府奢靡何止十倍，這等做派，賈家又沒有營生來源，坐吃山空，哪家能經(jīng)得起幾十年的這般消耗？屋里便是有金山銀山也被折騰垮了?！?/p>

聽得瑞祥說得有趣，馮紫英啞然失笑，“瑞祥，看不出你倒是把賈家那邊的情形看的如此透徹啊，只是你卻沒想過，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榮寧二府乃是本朝開過從龍功臣，圣祖便賜予二公，可謂煊赫一時，這么些年下來，都是咱們京師城里的頂級勛貴，人人仰望，這驟然間你說要裁撤人員，縮減用度，節(jié)衣縮食了，外邊兒怎么看？會不會覺得你賈家不行了，說不定就要墻倒眾人推了，……”

“可是大爺，這賈家本來就沒落失勢了，你便是在在外邊繃著端著，場面做得再花哨，那又有何用？難道知情人還不清楚你賈家是個什么樣的情形？”瑞祥對馮紫英的觀點(diǎn)不以為然，“關(guān)鍵還得要靠賈家自己的人才行，看看璉二爺和寶二爺還有珍大爺和小蓉大爺，這邊是榮寧二府的嫡子，沒一個讀書，都是去靠花銀子捐官，捐了銀子卻又不出去做官掙銀子，還是賴在家里混吃等死，這般做派，賈家怎么不倒？”

“行了，瑞祥，你這番話也就只能在我面前說說，便是府里其他人都不能說，否則寶釵她們聽見，你都要吃不了兜著走?！瘪T紫英笑了起來。

瑞祥背上出了一層白毛汗，趕緊道：“爺可千萬別和寶二奶奶說，小的就是信口瞎說，當(dāng)不得真，……”

“你這會子知道自己大嘴巴了？”馮紫英樂呵呵地道：“我知道了，你說的其實(shí)也沒錯，只是各家的事兒甘苦自知，有些事情他們便是看到問題弊病，卻也沒辦法去改變，所以這就是矛盾呢，……”

話扯遠(yuǎn)了，馮紫英也是聽一聽瑞祥在榮寧二府那邊打聽來的情況，權(quán)當(dāng)解悶，但沒想到榮寧二府已經(jīng)沒落到了這種地步，還是讓人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