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一條命?”瑞祥已經(jīng)把椅子抬了過來,馮紫英坐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官袍,“你用什么來賣命?銀子,還是你掌握的那些東西?你覺得我們能抓到你,難道就挖不出你的那些東西?至于你掌握那些,也許你掌握最多最全,但是你畢竟還是要和人打交道的,你便是死了,他們也會一樣交待,無外乎就是多少而已,但我們能抓到你,相比你也清楚昨夜里我們動用了多少人,沒幾個逃得脫我的手掌心,所以,你覺得你的命值么?”
宋楚陽掙扎了一下,但是在龍禁尉番子的壓制下,他根本動彈不得。
“大人,也許您抓了不少人,但是我要說,我如果不說,你們想要的東西便串聯(lián)不成一條線,缺了我這一環(huán),你們許多東西都沒法成形,只會是零零散散的,我在通倉干了這么多年,歷任幾任大使、副使,沒有誰能有我對通倉這內(nèi)里的情況了解得如此透徹,你們花了這么大的心思來把我抓住,肯定不是只想看到一具死尸?!?/p>
宋楚陽已經(jīng)從最初看到馮紫英的緊張到松懈的酥軟狀態(tài)慢慢緩過氣來,開始恢復(fù)了平素的精明,有條不紊的開始“介紹”自己和“炫耀”自己的價值。
“哦?”馮紫英笑了起來,“三木之下,何求不得?你好像忘了自己面對的是些什么人,玩這個,我不在行,但他們卻是行家里手,如果你想要稱量一下他們的手段水平,我想你會如愿的?!?/p>
馮紫英站起身來,“你如果見我一面,只是為了說這些毫無價值的廢話,那你的目的已經(jīng)達(dá)到了,我聽到了,但是我不想接受,……”
“大人!”宋楚陽覺得自己嘴巴發(fā)干發(fā)苦,對方根本就不像和自己做交易,說來也是,自己又有什么資格和對方談交易,人家只是想要政績,而自己能給他什么?
馮紫英扭頭就往屋外走,不把這廝的各種小心思徹底打消掉,這“合作”如何能掌握主動?
便是自己不懂這審訊技巧,但是起碼的人心揣摩他還是懂得起的。
對方既然堅持要見自己,肯定也就是沖著自己的名聲而來,而自己能給他的就是一個空口白牙的信譽而已,再要更多,那便沒有了,而對方卻需要交出一切來。
“大人,您相信小人,小人能給您想要的一切,保證比您想象的還要多!”宋楚陽再也忍不住了,猛地掙扎起來。
他不信這些龍禁尉,這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家伙,會把自己一切榨干,但最終還要自己的命;他也不相信順天府衙的捕快衙役,他們刁滑奸詐,只會掏空你的一切,但最終還是什么都無法給你。
他不想死,只能賭這一把,狡兔三窟,自己雖然準(zhǔn)備了幾窟,但是還是太大意了一點,早知道在聽到風(fēng)聲時便果斷潛逃,早幾日走,自己這會子都在揚州或者金陵了,換一個身份當(dāng)富家翁,該多么悠哉悠哉,只可惜……
“噢?”一只腳踏出門檻的馮紫英微微一停,“比我想象的還多,是金銀財貨呢,還是其他?”
宋楚陽繼續(xù)掙扎,但是番子死死把他壓在地上,“所有一切,只求您留我一命,定會讓您覺得值得!”
馮紫英轉(zhuǎn)過頭來,目光森冷,就這么定定地看著他,良久才道:“你知不知道安錦榮希望用十萬兩銀子買命,可我看不上,因為知道的東西不夠多,但宋楚陽,你讓我略微感興趣一些,因為你知曉的東西更多一些,明白么?”
“小人知道,小人知道!”宋楚陽沒想到這么快安錦榮居然就招了,而且還愿意出十萬兩銀子賣命,這廝如此愚蠢,難道不周到你一下子就慫了,不就意味著人家能夠在你身上拿到更多么?
他并不清楚馮紫英只是隨口這么一說,安錦榮這個時候還剛被帶入牢房,馮紫英純粹就是根據(jù)傳回來從其宅子中挖出的財貨價值信口杜撰了一個說法而已,沒想到卻把心思已亂的宋楚陽給蒙住了。
當(dāng)然這也和宋楚陽對安錦榮的判斷有一定關(guān)系,安錦榮就應(yīng)該是最薄弱的一環(huán),其家人本來就多不說,而且嫡庶不和,幾度鬧得紛紛擾擾,龍禁尉和順天府衙只怕早就對這些情況了如指掌了。
“那好,你先不要開口,好好想一想,如果想說,那我希望聽見一次性說個干凈,別給我吞吞吐吐的藏著掖著。”馮紫英走過去,半蹲著注視著對方:“你既然專門要見我,應(yīng)該知道你只有這一次機會,想活命,如先前趙大人所言那些,只有我能給你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