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這可有些犯忌諱了啊?!眳堑滥闲α诵?,“各部主官怕都不太滿意吧?”
“嗯,不過他也沒深問,更像是一種姿態(tài),平易近人嘛。”吳信童想了想道。
“唔,也在我意料之中,那就讓紫英好生去熟悉了解吧?!眳堑滥闲α诵?,“紫英做事這般沉穩(wěn),倒也讓我放下心了,我倒是擔心他急于事功,那才是不智。”
吳信童也捋須點頭:“五州二十二縣,馮大人要慢慢熟悉下來,這可要花些時間,我聽聞他在永平府去便是一州一縣逐一跑到,了解情況,倒也沉得住氣,不過永平府只有六個州縣,而咱們順天府卻是二十幾個,他卻要有些精力耐性才是,……”
“由他去吧?!眳堑滥嫌行┯崎e地訪查茶盅,“梅之燁那邊,你多接觸一番,據(jù)說馮紫英納了梅家退婚的薛氏女為媵,倒是一樁令人好奇的妙事兒,也不知道他們兩位見面之后可否尷尬?”
吳道南和吳信童幾乎同時笑了起來。
就在吳道南和其幕僚冷眼旁觀著馮紫英走馬上任之后的所作所為時,馮紫英的確也如他們所言那般中規(guī)中矩地開展著“調(diào)研”。
按照現(xiàn)代官員走馬上任的做法,這就是調(diào)研,一個部門一個部門的座談了解,通過談話,既了解每個部門工作內(nèi)容和情況,同時也通過談話來了解分析官員們的狀態(tài)心態(tài)。
這和這個時代的官員們的通行做法略有不同。
這個時代的官員走馬上任,更多的是直接召見自己下屬,然后再提出自己的意圖想法,讓下屬們按照自己的意圖去做事,至于說中間有沒有什么差池和不妥,那都是在做事過程中再來慢慢解決,而事前調(diào)研事后總結(jié)都不屬于常態(tài),反而容易給人一種謹小慎微或者缺乏魄力擔當?shù)挠^感。
當然,這也不是說官員們就沒有任何準備,一般說來官員的幕僚們都會做一些準備工作,但對于征求下屬意見,特別是聽取吏員的意見,這卻是一種忌諱。
不過馮紫英卻不認為這有什么不妥,他也知道自己的做法了可能有些犯忌諱,所以也很巧妙的是把一些吏員們夾雜在官員們中順帶了解情況,不那么刻意,即便如此,依然招來了一些非議。
回到府中,脫掉公服,馮紫英也感覺有些疲憊。
順天府的情況比想象的還要復雜,情況比想象的還要糟糕,可以說這幾年里,吳道南幾乎就是采取拖的策略,什么事務(wù)只要糊弄得過去就糊弄,拖得過去就拖,實在沒法回避的事務(wù),那就尋找一個和稀泥的策略來應(yīng)對,基本上沒有拿出多少真正能解決實際問題的方略來。
這里邊涉及到很多快,從賦役稅課到水利設(shè)施建設(shè),從城市建設(shè)和市政管理,從隱戶清理到人口數(shù)據(jù),從驛政管理到馬政事務(wù),從治安狀況到倉糧儲備,幾乎每一樣工作馮紫英只是簡單的聽一聽都能聽出許多問題來,可謂觸目驚心,讓人難以安枕。
這幾日下來,馮紫英都有些感覺葉方二位閣老之所以能同意自己來自接任這個順天府丞,只怕是真的覺得這順天府再這樣下去不成了,而他們又不愿意讓吳道南離開,那么尋找一個不會對吳道南地位構(gòu)成太大威脅,甚至還需要扎扎實實打磨的角色來頂缸,就是必不可少的,自己好來不來的就鉆了進來,可謂“相得益彰‘了。
他早就知道這個位置是挑戰(zhàn)和機遇并存的,但是卻沒想到這個挑戰(zhàn)是全方位而且難度也超高。
看著丈夫心事重重的模樣,沈宜修把女兒放在了丈夫手上,馮紫英眉目間的深沉表情終于放松下來,看著女兒逐漸舒展的眉目,他的心境頓時好了許多。
“嗯,她今天沒有鬧騰吧?”
“挺乖的,吃了就睡,睡了就吃?!鄙蛞诵抟娬煞蛐那闈u漸恢復平靜,這才靠著丈夫坐下小聲道:“是不是公務(wù)不順?”
“嗯,有這個心理準備,只是沒想到這么糟糕。”馮紫英逗弄著女兒的臉龐,“也難怪朝中諸公這么爽快就讓我坐上這個位置,沒準兒就是要等我碰壁,甚至闖禍好讓我下野呢?!?/p>
“真的?”沈宜修吃了一驚,一下子坐直身體,“有那么糟糕?那怎么辦?”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既來之則安之,總不能遂了他們的愿。”馮紫英嘴角微微翹起,“要想讓我低頭,那可難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