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如帶雨梨花般惶急的那張姣靨,灰藍的眼眸中的緊張恐懼讓整個瞳孔似乎都有所放大,一只手?jǐn)v扶住自己,一只手還揮舞著寶劍,而左良玉則是靈活地將馬拉了過來遮擋在馮紫英和尤三姐前面,起碼龐大的馬身能夠在一定程度遮掩住對手的箭矢攻擊。
“相公,相公,你沒事兒吧?”尤三姐是真的嚇得魂不附體了,她還是第一次經(jīng)歷如此兇險的情形,相比起在甘州城頭的那一番正面搏殺,完全是兩個概念。
“沒事兒,問題不大,哎喲,這肩膀……”馮紫英齜牙咧嘴,看見布喜婭瑪拉已經(jīng)完全掌控局面,而另外兩人也牢牢鎖定了對手,還有一人持劍戒備,箭矢來襲處的山坡上也是刀氣飛騰,明顯有人在交鋒,馮紫英知道應(yīng)該是問題不大了。
接下來的局面就不出所料了,一邊接受尤三姐的包扎,馮紫英因為失血略顯蒼白的面孔也有些陰郁。
整個河岸上亂成一團,流民們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四散奔逃,這也給了襲擊者以脫逃的好機會,不過布喜婭瑪拉還是在兩名護衛(wèi)的協(xié)助下斬殺了那名持刀刺客,而那名劍手則在持刀刺客不顧一切的犧牲保護下縱身入河逃脫。
至于那兩名弓箭刺客,按照眼前這位蘇大家的護衛(wèi)所言,其有人接應(yīng),他在追擊兩名弓箭手其間再度遭到對方弓弩手的伏擊,加上流民太多,局面混亂,所以未能得手。
“馮大人,吉某慚愧,本來早在豐潤那邊就發(fā)現(xiàn)了此二人形跡可疑,但當(dāng)時并未意識到這二人會對大人行刺,只是以為這二人會不會是有所圖謀,所以也就想要看一看這二人意欲何為,未曾想到在玉田路上失去了這二人蹤跡,搜尋一番之后耽擱了時間,才發(fā)現(xiàn)二人要行刺大人,所以來不及示警,只能先行撲殺二人,但是已經(jīng)晚了一步,……”
吉田秀次滿臉歉然,雙手抱拳道歉。
馮紫英擺了擺手,他自然是不會相信此人的話語,但是要說此人也是謀刺一伙卻不像。
若真是一伙,對方完全可以潛遁不露面,明知道這個時候露面很容易引起猜忌,但還是出來了,就說明對方并不擔(dān)心自己的隨后調(diào)查。
“沒什么,馮某命大,這等宵小伎倆還殺不了馮某,只是馮某也很好奇究竟是誰對馮某這么仇視,在江南我也遭遇了這么一遭,嗯,還有在甘州也差不多有這樣一出,我都不明白了,我究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會引來這么多牛鬼蛇神的不滿,非要置馮某于死地?”馮紫英樂呵呵地道:“看來我的確要好好查一查了,否則這一回是挨一箭,下一回也許就沒這么簡單了。”
不過左良玉卻沒有輕易放過對方,一手按刀沉著臉道:“這位老兄,你說是在豐潤就發(fā)現(xiàn)了那二人可疑,為什么不報官?”
“回大人,在下也是江湖人,雖然現(xiàn)在跟了蘇大家當(dāng)護衛(wèi),但是還是不愿意和官府中人打交道,蘇大家從江南到京師,名播天下,暗中窺伺的宵小不少,在下也見過許多,若是每一次都去報官,惹來一大堆官非,那蘇大家只怕早就把在下給解雇了,她也就干脆別出來做事了?!?/p>
吉田秀次也早有準(zhǔn)備,絲毫不怵。
“之前我并不確定這二人究竟是為馮大人而來還是為蘇大家而來,在吉某看來,多半是為蘇大家來居多,因為吉某在江南就遭遇過幾次這種情形,總有一些癡心妄想之輩想要行那齷齪浪蕩之行,而且吉某在想馮大人是官府中人,哪里會和這些江湖綠林之人扯上什么關(guān)系,民不與官斗這可是眾所周知的,誰敢來捋虎須?所以吉某也才會遠遠地吊著,看看這二人究竟想干什么,誰曾想會在這沽河渡口突然發(fā)難,……”
左良玉雙目精光灼灼,一直在打量著吉田秀次,但是吉田秀次表現(xiàn)得很坦然大方,最終左良玉也只是哼了一聲,沒有再多說什么。
馮紫英也在觀察眼前這個氣度不凡的男子,一邊把自己肩膀傷口裹緊,讓尤三姐替自己小心扶著。
一個江南名妓的貼身護衛(wèi)有如此高的水準(zhǔn),委實讓人驚訝,但是你卻說不上個什么,的確有些人就是大隱隱于市,而且江湖綠林中這等人你也不好說什么,但是他始終覺得此人不太像一個純粹的武人,更有一些特別的味道。
“不管怎么說,我還是要謝謝吉先生了,若非吉先生及時扼制住對方,只怕我們這邊還要承受不少壓力?!瘪T紫英淡淡一笑,勉強抬起手一揖,“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馮某幫忙的,盡管開腔?!?/p>
“吉某慚愧,本來也沒有幫上什么忙,險些危及大人安全,幸虧吉人天相,下一次若是有此等情形,吉某再不敢大意了。”吉田秀次趕緊回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