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的暗流涌動卻沒有影響到馮紫英,現(xiàn)在的他只想一門心思把事情做好。
論理永平府人口不算少,但是絕大多數(shù)勞動力都被捆綁在了土地上,要騰出足夠的勞動力來啟動永平府的大規(guī)模工業(yè)化和基礎建設,難度很高。
但現(xiàn)在蒙古人的入侵卻變相的給了馮紫英這樣一個機會,數(shù)十萬順天府北部州縣的流民涌入京畿附近,給順天府帶來很大的壓力,即便是有朝廷賑濟,一樣困難重重,尤其是現(xiàn)在不是元熙年間財政還算健康的時候了。
從元熙三十五年之后朝廷的財力日漸脆弱,壬辰倭亂雖然已大周表面獲勝結束,但是卻沉重的打擊了大周財政,某種意義上來說,元熙帝的主動遜位其實也是一種變相的撂挑子,實在是找不到更好的解決財政拮據(jù)難題,而又面臨著六下江南的政治攻訐,才使得精疲力竭的元熙帝主動內禪讓位。
這種財政困難的情形到永隆帝登基之后更是捉襟見肘,一直到開海之略后稍有好轉,但是緊接著一連串的寧夏叛亂、建州女真崛起給遼東帶來的巨大軍事壓力,現(xiàn)在又是播州之亂,又把稍有好轉的財政給拖得快要垮了。
如果能夠從順天府的流民中引流幾萬勞動力過來,不但可以立即啟動盧龍——撫寧——榆關的混凝土道路建設,而且還可以吸引一部分勞動力建設和服務日后會越來越繁忙的榆關港。
馮紫英甚至考慮如果條件成熟,整個永平府的遷安、盧龍和灤州三縣州鐵礦、冶鐵、制鐵、燒炭、水泥幾大產(chǎn)業(yè)能夠日益上規(guī)模,將灤州——盧龍,遷安——盧龍的道路一樣按照標準修筑起來,也不是不可能。
當然前提是整個永平府的煤鐵建材復合體產(chǎn)業(yè)規(guī)模達到相當高度,商人們覺得道路建成之后對于貨物的運輸更劃算,更有利可圖,才可能愿意繼續(xù)投入支持。
如果一年后盧龍——撫寧——榆關的道路建成,那么這部分勞動力既可以考慮轉入幾大礦山、冶鐵工場和制鐵場、炭場和水泥廠去謀生,也可以讓榆關港吸納一部分,馮紫英相信到那個時候,這兩三萬勞動力消化掉不是問題,甚至可能還不夠。
“紫英,朝廷來了旨意了,讓我們準備接受兩萬多戶密云、懷柔以及部分薊州的流民,大概在二萬二千戶,接近九萬人,估計會在一個多月里陸陸續(xù)續(xù)過來。”
朱志仁嘆了一口氣,捏著手中的公函,不無擔心。
這是內閣通過通政司那邊來的公文,這也就意味著沒有商量余地。
當然這在之前馮紫英已經(jīng)和他通過氣了,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他朱志仁在永平府知府位置上最后一件政務,做好了也是政績,做砸了,那就不好說了。
在會見了山陜商人的代表們之后,朱志仁稍微放下了一些心,有這幫財力雄厚的山陜商團做后盾,起碼情況不會太糟糕,而且馮紫英也已經(jīng)通過各種關系從山東和江南那邊買糧買布,以便于應對流民的到來。
至于說鐵鍬、鐵鏟、鋤頭、鎬頭和板車這些器械物資,永平本地本身就是生產(chǎn)大戶,自然不用擔心,半個月之內就能準備齊備,而現(xiàn)在遷安、盧龍和榆關都已經(jīng)建起了水泥廠,三家同時發(fā)力生產(chǎn),足夠滿足整個道路建設需求而綽綽有余,還能有相當富余部分外銷。
“府尊,放心吧,我已經(jīng)和撫寧、盧龍縣衙里邊打了招呼,另外也和山海關那邊也通了氣,該準備的有些木料、草料、石炭、被褥等等物資,也都已經(jīng)讓商人們開始準備了,保證誤不了事兒?!?/p>
馮紫英清楚朱志仁很擔心流民過來出問題,凍死餓死疫情都是政治責任,你主動請戰(zhàn),現(xiàn)在人過來了卻出了亂子,那朱志仁這個府尊就首當其沖跑不掉。
馮紫英內心也知道其實朱志仁不太贊同這個事兒,但是馮紫英一力推動,商人們也都來“拜會”了他,如果他還不懂這里邊的奧妙,那就是不識時務了。
當然朱志仁也知道這種事情對永平府未來的發(fā)展肯定是極為有利的,看著現(xiàn)在日益紅火的幾大產(chǎn)業(yè),還有草原上也開始出現(xiàn)的商隊直接來這邊,加上榆關港的繁榮,誰都清楚這股趨勢是無法阻擋的。
有時候朱志仁都覺得馮紫英更像是知府,而自己不過是一個傀儡,每天負責在大堂上一坐,哼哈點頭幾下,就算是了事大吉。
不過他這個年齡和履歷,到這個時候了,自然不會去和馮紫英爭這些,他就想安安穩(wěn)穩(wěn)熬過這幾個月進京,而商人們的孝敬也沒有少他一分一文,自己也樂見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