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紫英見水溶只是好整以暇的笑著在一旁看著,有些無奈地擺擺手:“孫大家,往事不必再提,那也不是馮某一人之功,馮某愧不敢當,若要說功勞,那也是皇上和朝廷諸公深謀遠慮,果斷決策,……”
“行了,紫英,孫大家是由衷之言,便是蘇大家也一樣如此,江南得益開海之略甚多,不僅僅是揚州,蘇杭松嘉,金陵寧波,誰不言小馮修撰的好?”水溶目光流動,嘴角泛笑,“只是大家都沒想到,小馮修撰文武兼資,到了永平府居然能練出一支精兵,還能打出這樣一場大勝仗來,相比之下,京營碌碌,就未免有些貽笑方家了。”
“王爺,你若是這么說,紫英就真的掩面而走了。”馮紫英苦笑。
水溶這廝也是不懷好意,如此吹捧自己,也不知道意欲何為。
不過他也懶得在意,這京師城里也不是他一個人如此,不知道有多少人惡意滿滿的希望自己栽一個大筋斗,所以馮紫英才急切的盼著早日回永平,避免在京師城里拋頭露面。
自己本來以為到永平會安靜一陣子,沒想到這還能闖下比在京中更大的名聲來。
“好了,好了,不說了?!彼軘[擺手,“孫大家和蘇大家應該是素識吧?”
“小妹見過孫姐姐?!币娝芴岬?,蘇妙很乖覺地上前和孫瑾行禮。
“蘇家妹妹客氣了,金陵一別亦有半年了吧?蘇妹妹京畿流芳,姐姐見獵心喜,所以也才跟附驥尾而來,還請妹妹多提攜,……”孫瑾也一樣十分客氣。
蘇妙美目中掠過一絲驚訝,孫瑾的傲岸可是江南聞名,便是到京師城中這幾日一樣是孤傲不群,和自己的人設完全是兩路,但今日表現(xiàn)卻有些不對啊。
不過她也不動聲色,含笑低語:“姐姐太客氣了,小妹也不過是承蒙京中諸位貴人抬愛,稍有薄名,姐姐一來,定能鳳鳴四海,……”
一番寒暄之后,水溶皺了皺眉,卻走過來拉著馮紫英的手,“紫英,走,你我兩兄弟說會子話?!?/p>
蘇妙和孫瑾都是目光一動,只是卻不能有所表示,只能看著水溶拉著馮紫英到一邊去了。
“紫英,京營在三屯營一戰(zhàn)可謂大傷元氣,我聽說皇上極為惱怒,京中士民亦是推波助瀾,預置被俘虜將士于死地,這樣不妥啊。”水溶皺著眉頭道:“雖說京營怠惰已久,但是也畢竟屬于天子親軍,而且將佐大多為我等武勛子弟,紫英你也是武勛出身,卻不能坐視不管啊?!?/p>
“王爺,這等事情怕是該內(nèi)閣考慮的吧?我一介同知,如何能置喙?”馮紫英推脫。
“欸,你我兄弟,你也莫要在我面前推諉,我知道在皇上在內(nèi)閣諸公和兵部那邊你都是能說上話的,聽聞皇上愿意贖回士卒,但是對將佐們的態(tài)度卻不一樣,這不是再冷武勛們的心么?”水溶嚴肅地道。
“皇上也不是不愿意贖回所有人,但是蒙古人那邊對這些將佐要價甚高,十倍于士卒,而且要求一并贖回,王爺也知道朝廷財力匱乏,如何承受得起?”馮紫英也很坦然地道:“便是諸公反對之聲也甚大,尤其是都察院那邊,甚至要求便是這些將佐回來,也要依律治罪,誰若是妄談贖回,便會遭到御史們彈劾,不好辦啊?!?/p>
水溶愁眉深鎖,他當然知道這批將佐是些什么貨色,出了這么大的事情,若是都逃回來那也是要被追責問罪的,但現(xiàn)在他們被俘虜了,而且蒙古人要求贖回,壓力就反而拋到了大周這邊。
皇上那里倒是無所謂,甚至暗自高興,反正他和武勛之間關系一直面和心不和,武勛的心也不會在他那邊,否則皇上也早就不會把太上皇和義忠親王放在眼里了。
可是對太上皇和義忠親王來說,這批人卻是不能放棄的,這是人心軍心,不僅僅是京營,便是像九邊的宣府鎮(zhèn),漕運,還有南邊兒的衛(wèi)所中,那都是武勛的地盤。
失去了這些人的支持,義忠親王便是得到江南士人之心,也根本就立不穩(wěn)腳跟,連一支軍隊都無法掌握,你怎么和皇上斗?
“紫英,那依你之見,關鍵在哪里?”水溶沉聲問道。
“王爺,您是聰明人,還能想不到?御史們再勢大,但彈章進了宮,留中還是駁回,抑或交由都察院查處,……”馮紫英輕輕一笑,皇上給自己找了這么多麻煩,自己也該給他添點兒堵了,省得老是把自己盯著,弄得自己不得安寧。
水溶微微頷首,“看來還得要太上皇出出面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