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根據(jù)他從張師那里學到的皮毛觀察判斷林如海身體底子還勉強過得去,而且聘請的郎中所開之藥也是養(yǎng)元補氣為主,沒有用什么狼虎之藥,所以這種保守的療法倒是很對癥,當然再對癥也只是延緩病情,并沒辦法改變結果。
“這期間妹妹切莫為伯父增添煩惱,保持一個良好的心情狀態(tài),既對妹妹身心有益,同樣也能讓伯父心情愉悅,這樣也有助于伯父養(yǎng)病?!瘪T紫英只能用這種話來套住黛玉。
“小妹明白?!摈煊窈蔚嚷敾郏匀恢獣择T紫英的好意,臻首微點,輕咬櫻唇。
“愚兄也和伯父說了妹妹的事情,約定此番公干事了,便會約為婚姻?!边@等話照理不該當著女孩子來說,但是特殊情況下也顧不得許多了,“伯父已經同意,妹妹盡可放心?!?/p>
白皙的雙頰微微染上一抹緋紅,黛玉罥煙眉輕蹙隨即展開,只是低下頭卻不言語,便是身旁的紫鵑也是猛然驚喜過望,但隨即又反應過來不該是喜悅的時候。
此等時機,說其他都顯得不太合適,馮紫英也只能簡短說這兩句,便告辭出門。
林如??隙ㄟ€會利用這一段時間了解和琢磨,甚至可能還會有一些動作。
他病重雖然病重,但是尚說不上病危,而且亦有行動和行事能力,偌大一個都轉運鹽使司都在其掌握之下。
論職銜,這個兩淮巡鹽御史雖然只是一個正四品官員,但是按照大周慣例,兩淮都轉運鹽使司不設運使,而直接由巡鹽御史負責日常鹽務,助手為從四品的同知和從五品的副使,加上若干判官以及經歷、知事、庫大使、庫副使等,這樣衣蛾都轉運鹽使司的規(guī)模相當可觀,絲毫不比揚州府遜色,甚至可以說論財權根本不是一個揚州府能比擬的。
馮紫英相信林如海能在這個兩淮都轉運鹽使司的巡鹽御史上穩(wěn)坐這么多年,能把這樣大一個攤子玩得溜轉,自然有其能耐,甚至也應該有他自己一幫人。
只不過現(xiàn)在這兩淮都轉運鹽使司衙門里究竟是一個什么狀況,未來誰會來接替林如海來當這個巡鹽御史,也就是說永隆帝是打算繼續(xù)隱忍讓太上皇的人來接任,還是準備不顧一切自己來人接手這塊肥肉了,都還未可知。
同樣這還涉及到林如海自己打算怎么安排了。
在自己生命最多只有半年的情況下,林如??傇摓樽约嚎紤]的才對,女兒的未來,姻親這邊的交代,以及如何與太上皇的交涉,甚至可能還牽扯到下一步也許永隆帝可能也想伸手進來呢?
這太復雜了,誰讓這個位置實在是太饞人了。
在馮紫英離開林如海的書房之后,林如海就站起身來,走到窗外。
十一月的揚州,已經多了幾分初冬蕭索的氣息,窗外是梅園。
作為兩淮都轉運鹽使司衙門,設在哪里都是萬眾矚目所在,可以說,揚州眾多衙門里,兩淮都轉運鹽使司衙門毫無疑問的位列頭名,無論是位置還是環(huán)境,亦或是建筑群落的宏偉優(yōu)美,都是無人能及。
“老爺,汪先生回來了?!?/p>
“請他進來?!绷秩绾N⑽Ⅻc頭。
“東翁?!眮碚呤且粋€三十來歲的青衫男子,短髭須,清癯干瘦面孔,雙目細長,微微一拱手。
“文言,坐。”林如海抬手示意,。
”東翁今日可曾好些了?“青衫男子上下打量著林如海的氣色,“觀東翁氣色神態(tài),似乎要比昨日好了許多?!?/p>
“文言無須安慰我,這等情形我自己心里有數(shù),不過文言說我氣色好了許多,倒也不假,玉兒從京師城中回來了?!绷秩绾^哿宿垲M下長須,“我心里也就踏實許多了。”
“哦,小姐回來了?”青衫男子訝然道,“那可是喜事,可是賈家護送回來的?”
他是在賈雨村走之后才進入林如海幕府中充當幕友的,雖然只有短短四年,但是賓主二人之間卻處得甚好,對林如海的姻親家庭也是十分熟悉。
“嗯,是我內兄之子賈璉護送回來的,不過,還來了一位讓你我經常提及的人物,讓我也有些意外?!绷秩绾D抗饷髁?,語氣溫和,對這位幕賓很是尊重。
“哦?”青衫男子眼睛也是一亮,略作思索,“可是那大名鼎鼎的馮紫英?他也來江南了?”
“看來文言對此子十分感興趣啊,前幾日你不是還在說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么?”林如海頗為驚訝。
“若是此人一直待在京中,自然就會成為眾矢之的,開海舉債牽動萬人心,他奪了這么大一個風頭,無論是科場前輩,還是同科同僚,只怕內心都有艷羨嫉妒,其間稍有閃失,只怕就會攻訐不斷,但此番南下,倒是一個避風頭的好去處,要么是有高人給他支招,要么就是他自己聰慧過人已經覺察到了這一點。”青衫男子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