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蹄聲轟轟,數(shù)百騎伴隨著劉東旸手一舉,戛然止步,黃塵緩緩從四面浮起,如同一場沙塵暴。
策馬上前,面色卻格外溫和,劉東旸目光清泠:“人各有志,白川,我不怪你,可你為何這等時候才來反戈一擊?”
劉白川同樣單騎獨人,一直走到兩人相距十丈之邀處才止步,同樣面色平靜:“東旸,我和你不一樣,我沒有太多的野心,只想讓麾下兄弟們能吃飽一口飯而已,……”
“那你覺得你現(xiàn)在就能吃飽了么?”劉東旸目光越發(fā)銳利。
“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如果跟著你繼續(xù)下去,我的兄弟們肯定就是吃不上飯了,東大倉的糧食一燒,……”劉白川話音未落,劉東旸的眼睛已經(jīng)掠過一抹陰戾,“他們?nèi)舾覠Z食,我們就敢讓甘州城變成一片廢墟,整個山丹以西就不再屬于大周!”
“東旸,你可以這么做,我不能?!眲状@得很坦然,“你知道的,我還有一族人在固原,……”
“我們可以打下固原……”
“東旸,我們別自欺欺人了好不好?”劉白川有些疲憊的擺擺手,“哱拜他們大概都逃出塞了吧?就算卜石兔他們不把他們交給朝廷,那又如何呢?失去了根基,難道土默特人還能幫助他們打回來不成?”
劉東旸眼珠一縮,良久才陰陰地道:“你怎么知道哱拜他們敗了?”
“東旸,我知道你歷來主意多,哱拜不敗,你怎么會這么親自出征甘州?”劉白川輕輕嘆了一口氣,“文秀怕是已經(jīng)到了拿下高臺了吧?許朝呢?”
劉東旸終于色變了,調(diào)動高臺出兵,一舉拿下高臺這也是他精心策劃的一著,因為他知道高臺易守難攻,哪怕是一兩千兵力據(jù)守,要拿下都要付出極大代價,所以才會引何治勝的援軍來進(jìn)甘州,甘州城大,而且兵力不足,只要有足夠的兵力可以一舉破城,而高臺如果在朝廷手中,哪怕自己拿下了甘州,也會成為自己背后的一顆釘子,隨時隨地都可能致命。
從素囊兵力一收縮去和卜石兔對峙時,劉東旸便知道大勢不可違了,所以他假意要固守寧夏鎮(zhèn),卻悄悄采取瞞天過海的辦法將主力精銳調(diào)動西進(jìn)。
寧夏不可守,只能守甘肅鎮(zhèn),甚至連涼州和永昌他都可以放棄,只需要牢牢守住甘州和肅州,卡住山丹衛(wèi),便可效仿唐末的歸義軍成為一個半獨立的王國,為此他也是苦心孤詣,包括西海那邊的火落赤和土蠻真相部都已經(jīng)聯(lián)系上了,已經(jīng)出兵策應(yīng),甚至連卜石兔那里都暗中表示哱拜部可以暫時棲身草原,大小松山他們不會支持大周收復(fù),甚至或明或暗的牽制大周收復(fù)大小松山。
這樣一種局面下,只需要在這甘州城能堅持上一個月,西海韃靼諸部便都能策應(yīng)自己,讓大周再無暇西顧。
但他卻沒有想到問題出會在劉白川身上。
他知道劉白川最初是不太愿意跟隨自己的,但是后續(xù)劉白川的表現(xiàn)卻讓他釋去最初的擔(dān)心,幾場攻堅戰(zhàn)中,劉白川都是身先士卒一舉奪城,即便如此,他也是盡可能的讓劉白川跟隨自己一起,就是為了防止有什么意外發(fā)生,未曾想到就這么短短兩日時間,就出現(xiàn)了這么大的變故。
“沒想到白川你也看到了這一點啊,沒錯高臺我拿下了,許朝已經(jīng)擊潰了前來增援的肅州兵,如無意外,明日就能拿下肅州!”劉東旸此時臉色陰沉得可怖,隨即又轉(zhuǎn)晴:“白川,你是差點兒毀了我們幾兄弟的一切啊,你糊涂啊,但是現(xiàn)在還為時不晚!我劉東旸在此對天,對所有兄弟發(fā)誓,只要你劉白川現(xiàn)在回頭,我們兩兄弟一起拿下甘州,富貴共享,絕無異心!”
“東旸,走錯路了,便要回頭,我不能一錯再錯?!眲状☉K然搖頭:“東旸,放下刀槍吧,此時回頭還來得及!你的那些想法都根本不可行,朝廷根本不可能容忍你的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放棄吧!我可以向馮張兩位大人求情,此事我也已經(jīng)向兩位大人說明了情況,非是我等之過,而是石光玨……”
“劉白川!我的想法不切實際?!你知道我為今天準(zhǔn)備了多久?”知道已經(jīng)無法喚回對方,劉東旸此時的表情變得格外猙獰,“昔日歸義軍可以獨占河西數(shù)百年,我劉東旸憑什么不能?今日大周還不如大唐!看看朝廷怎么對我們這些為國戍邊幾十年的將士?看看石光玨、馬夏這些個下來撈錢的勛貴們?nèi)绾伪憩F(xiàn)的?忘了告訴你,馬夏被我在路上抓獲了,你知道這廝還帶著什么嗎?十二張京師城的銀票,共計十五萬兩!”
“看看邊墻外的韃靼人,不管是素囊還是卜石兔,還有察哈爾的林丹巴圖爾,西海的火落赤和土蠻真相,他們誰會相信朝廷?海上的倭人,遼東的建州女真,只要有機會,他們就會不惜一切代價的闖進(jìn)來咬一口!別以為搞什么驅(qū)虎吞狼拉攏分化就能糊弄住卜石兔和素囊,他們不傻!我告訴你要不了半年時間,他們就會聯(lián)合起來犯邊!”
“東旸,你說的都對,朝廷的確現(xiàn)在很難,你帶著兄弟們走的路就好過了么?”劉白川臉色蒼白,但是仍然保持著鎮(zhèn)靜:“我知道你和蒙兀兒人也有交情,但是那又如何,你拿下肅州他們就不會來犯就會容忍河西關(guān)起門來稱孤道寡?哈密他們拿下了,關(guān)西七衛(wèi)他們占領(lǐng)了,難道他們就會容忍你盤踞肅州甘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