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日照多升溫快,蛇自然出現(xiàn)得更早些。
后知后覺想到這些時為時已晚,鬼魅般的游蛇穿行聲距自己不過幾步之遙,盛春朝腦子里一片空白,憑本能摸出腰間別的匕首作抵擋。
下一瞬騰空聲驟然而起,與此同時寒刃出鞘,盛春朝用盡全力揮臂,輕微的皮肉綻開聲自面前傳來,緊接著有什么東西脫力般的墜落在地,發(fā)出重重的“啪嗒”聲。
盛春朝連忙向后撤身,心里暗道不妙。
一個瞎子,就算聽覺再怎么靈敏,也很難憑此將游蛇一擊斃命。
可眼下的情況已經(jīng)不能更糟,那條蛇攻擊不成反被傷,蜷縮著掙扎著,蛇尾將地面拍得噼啪作響,待其緩過來后,必然不會就此罷休。
盛春朝心里直發(fā)怵,也明白此時是最好的逃跑時機,可腿軟得使不上力氣,連站穩(wěn)都困難。
發(fā)了狂的蛇又開始鎖定目標(biāo),盛春朝被盯得后背直冒冷汗,踉蹌著還是只能跌坐回原地,手止不住得發(fā)著顫,匕首也要握不住了……金屬落地的哐鏜聲并未響起,手背上突然出現(xiàn)的溫度卻暖而干燥,不緊不慢烘熱了發(fā)僵的皮膚,但那觸感卻輕極了,只是虛虛地握著,像某些懸而未決的情感,正正好好停在最微妙也最合適的位置。
盛春朝也借此重新將匕首握住,蛇徹底發(fā)了狂,口中發(fā)出一連串的急促“嘶”聲,帶著誓不罷休的氣勢直逼二人而來。
正欲反應(yīng)時手卻被猛然握緊,溫柔的籠罩變成強有力的鐵爪,盛春朝只能不受控制地提著匕首朝前刺去。
手上傳來的力道比自己的大了幾倍不止,手起匕落間,那條蛇在空中生生被劈成了兩段。
眼睛看不見,正好讓盛春朝幸免于見證這一血腥場面,噴濺的血被男人的寬袖完全擋下,因而身上也能毫發(fā)無損。
盛春朝眨了眨眼,心頭緩慢升上劫后余生的慶幸和寬慰,尾音難壓顫意:“……多謝。
”身后人并未言語,半摟著盛春朝的肩將身子扶正,動作溫柔又利落。
情況萬般緊急時誰也顧不上這些,但不管怎么說都是自己冒犯在先,于是盛春朝接著道:“情急之下多有得罪,敢問這位公子如何稱呼?”盛春朝來到尚書府這幾天除了陳伯、巧玲和崔大人外也沒怎么遇到過其他人,這人身形較寬,肌肉緊實,不用手便能毫無壓力地接住一個成年女子,應(yīng)是男子不錯。
可對方遲遲不應(yīng)聲,卻也沒有立即離開,屬實叫人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出門時已是日落西山,此刻晚風(fēng)銜著涼意,將天地帶入一片暮色。
盛春朝雖看不見這些,但也知道是時候該回去了,巧玲遲遲未歸,但一直在這里干坐著難保不會再遇到什么莫測,反正這片櫻林也不大,小心點慢慢走總能出去的。
這么想著,盛春朝扶著桌沿起身,朝對方輕輕行了一禮,道:“公子慷慨仁義,甘做無名英雄,櫻娘感激不盡。
”“這些天用送來的梅子釀了酒,等釀好后櫻娘一定親自送來,以表謝意,到時還請公子千萬笑納。
此時天色已晚,櫻娘也不方便多逗留,便先告辭了。
”說完這些,盛春朝便打算離開,這時手臂突然傳來攙扶感,像是今天巧玲扶著自己時的姿態(tài)。
但眼下說攙扶也并不準(zhǔn)確,對方只是將盛春朝的手臂輕握在了他掌心,力氣并不大,但要是想掙開,那只手也許立刻會收緊,將人牢牢抓住。
盛春朝腳步停滯,不甚確定地道:“公子這是……要送我回去?”能這么想也并不奇怪,畢竟任誰看到一個盲眼女子獨自停留在櫻林之間,且剛剛還遭遇了襲擊,都會好心地順手幫一把。
盛春朝原本也不想如此自作多情,但要是真能得到幫助,回去路上也能少些事端。
接二連三得不到回應(yīng),盛春朝忍不住懷疑這人也許是身有疾而不能言,如此想來倒讓人平生幾分同病相憐之意。
但不管怎么說對方都是一片好意,況且盛春朝也心知肚明自己沒什么好貪圖的,便任由對方扶著,感激道:“那便有勞公子將我送出這片櫻林,之后很快就有人來接我了。
”余音兀自消散在暮色中,只余空蕩一片。
沉靜中響起不緊不慢的腳步聲,沙石碎裂同樣清晰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