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的氣氛更顯詭異,鍵盤敲擊聲都輕了幾分,每個人都低著頭,卻又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偷瞄樂小野。那些目光里沒有激烈的情緒,只有一種精英式的、居高臨下的冷漠,像在觀察實驗室里的小白鼠,帶著審視和疏離。樂小野站在原地,感覺自已像塊突兀的污漬,被圈在所有人的視線里,連空氣都變得粘稠而沉重。
就在這時,林秘書端著咖啡杯走過來,看似隨意地掃了眼那份報告,淡淡開口:“妧祎姐,這份報告不是下周才要嗎?樂小野下午還要幫我核對季度報銷單,要不我跟她分著弄?”她頓了頓,看向樂小野,“你先跟我來趟財務室,把報銷憑證理清楚?!?/p>
樂小野猛地抬頭,對上林秘書平靜無波的眼神,連忙點頭:“好,謝謝林秘書!”
兩人并肩走出辦公區(qū),林秘書才側頭低聲說:“別理她。讓好自已的事就行?!弊呃鹊墓饩€落在她臉上,柔和了平日里的挑剔,“那份報告我?guī)湍阏伊诵g語庫,放你桌面了?!?/p>
樂小野腳步一頓,看著林秘書的背影,突然覺得這冰冷的頂層,似乎也不全是刺骨的寒風。暮色漫進頂層辦公室時,樂小野才慢慢收拾好桌面。鍵盤歸位,文件碼齊,連窗臺那盆多肉的葉片都被她輕輕拂去浮塵。確認周圍再無他人,她才掏出手機,點了份最便宜的瘦肉粥——算著時間,吃完剛好趕去兼職代駕的接單地點。
電梯在中間樓層停下,涌進來幾個曾經(jīng)的行政部通事。看見她,有人眼睛一亮,語氣里帶著羨慕:“小野,還在忙呀?都吃起外賣了,總裁辦果然不一樣,連下班都這么拼!”
樂小野扯出個溫順的笑,點頭應著:“嗯,有點事沒弄完?!彪娞蓍T合上的瞬間,她臉上的笑意就淡了下去。那聲“羨慕”像根細針,輕輕刺破了她精心維持的平靜。
回到空無一人的辦公區(qū),她把外賣盒放在桌上,小口啜著溫熱的粥。米粒在舌尖化開,沒什么滋味,卻讓空蕩蕩的胃里有了點暖意。窗外的寫字樓亮點燈火,每一盞燈下都藏著各自的奔波,可誰會知道,她這盞燈的光,是靠咬著牙才勉強亮著的?
曾經(jīng)的通事覺得她一步登天,總裁辦的人覺得她攀附鉆營,沒人知道她每天通勤三小時,沒人知道她兼職到凌晨回家還要啃專業(yè)書,更沒人知道父親病床前那張催款單上的數(shù)字,像座大山壓得她喘不過氣。
粥吃到一半,眼眶突然就熱了。她慌忙別過臉,用手背蹭了蹭,卻止不住溫熱的液l往下掉,砸在粥盒里,暈開一小片水漬。原來人最脆弱的時侯,連碗白粥都能變成催淚彈。
腦子一熱,她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向打印機。辭職報告的模板她早就存好了,此刻指尖發(fā)顫地點擊打印,紙張簌簌吐出的聲音,竟讓她有種解脫的錯覺。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是媽媽。“小野啊,你爸今天又鬧著要出院,說住院費太貴,讓你別太辛苦……”媽媽的聲音帶著哭腔,“他說實在不行就回家養(yǎng)著,不能拖累你……”
“媽,你別聽他的!”樂小野的聲音陡然拔高,又迅速壓下去,“醫(yī)生說他恢復得很好,再住陣子就能好轉。錢的事你別操心,我這邊工資高,夠用!”她一邊說,一邊死死盯著手里的辭職報告,指甲幾乎要嵌進紙里。
掛了電話,辦公室里靜得能聽見自已的心跳。她看著那份報告,突然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緩緩蹲下身。幾秒鐘后,“撕拉”一聲脆響,紙張被狠狠扯碎。一片,兩片……直到變成記地碎屑,她才停下手。
然后,壓抑了許久的哭聲終于忍不住從喉嚨里溢出來。不是嚎啕大哭,只是肩膀不住地發(fā)抖,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砸在冰冷的地板上。
哭了不知多久,她慢慢站起來,用袖子抹干凈臉。碎紙被掃進垃圾桶,外賣盒扔進回收袋。她對著玻璃倒影理了理頭發(fā),鏡中的女孩眼眶紅腫,卻眼神清明。
今晚的代駕訂單不能遲到。她抓起背包,快步走出寫字樓,晚風灌進衣領,帶著涼意,卻讓她清醒了幾分。
生活這碗粥,就算摻了眼淚,也得一口一口喝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