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全是戀家吧。”跳動的火光將他的臉照得明滅不定,他轉(zhuǎn)頭看她,“有時候覺得可能會碰見你。”
西大的位置不算太偏,但來回合祁的機(jī)票還是很貴。韓頌雖然生活費(fèi)不低,要負(fù)擔(dān)起這個錢還是很困難。
他總會坐周六凌晨的火車,睡到下午就到了合祁,回家吃上兩頓飯,再坐周日中午的班次,凌晨抵達(dá)西大。因為時間緊,他只會背一個包,里面裝著換洗的貼身衣物,還有周一上午的課本。
他從不刻意制造機(jī)會去見她,也盡量不去窺探打擾她的生活。他只是需要知道,其實他們之間的距離并不遠(yuǎn)就已經(jīng)滿意了。
跟她在一起之后他也從沒有刻意提起那段有些狼狽的年歲。喜歡從來不應(yīng)該成為對方的壓力,韓頌深知這個道理也這樣做了。
儲方歌看著他亮亮的眸:“只是有時候嗎?”
韓頌不吭聲,飛快地挪開眸子,緊接著低下頭去,對著旺盛的火焰道:“要添柴了?!?/p>
儲方歌從不覺得這是否認(rèn),她重復(fù)很多時候的話:“韓頌,你果然還是不會撒謊。”
外頭煙花聲音轟隆,幾處屋檐下的燈籠都點(diǎn)了開,到處都是亮。
儲外公夾了一筷子菠菜放到儲方歌碗里:“今年的菠菜可甜了,沒有打過的農(nóng)藥的,你嘗嘗。”
之后又有些悵然若失:“大概馬上就吃不到了?!?/p>
“大過年的,說這個干嘛?!眱ν馄诺闪怂谎?,“種了大半輩子田了,我就開心不種了。”
話是如此,其中幾句真假也只有當(dāng)事人知道了。
“我就是舍不得?!眱ν夤坪跏呛榷嗔司疲y得感性起來,“雖然這破房子,地兒不大,防水還三天兩頭要修,裝地暖不方便,無線網(wǎng)都不好牽。但是吧,咱們住了大半輩子,晴晴微微在這兒出生,方歌小頌也在這里蕩泥球(方言:淘氣玩樂的意思)。怎么就不能再留了呢?”
今年的年夜飯其實不是那么的完美,每個人心里都清楚,在這年邁的房子里度過的日子已經(jīng)越來越少了。
退耕還林是好事,造福一方,可是對外公外婆這些在田地里度過了大半輩子的人來說,有那么點(diǎn)殘忍。
飯桌陷入短暫的沉默,氣氛也跌落下來。
盡管儲方歌并不經(jīng)?;貋?,但這里對她的意義是別的地方都無法代替的。這里承載著她無意識的童年,很多事情甚至根本記不起來一點(diǎn)兒,但這要小院還在,桂花樹還在,她就覺得那是家。
那些模糊的記憶因為熟悉的味道和感覺變得具象,帶給她前所未有的安定,想是遮蔽風(fēng)浪的港灣。
只是可惜,這處地方,終于還是要跟隨時代的洪流淘汰、奉獻(xiàn)一生。
大家有意不去談?wù)撨@些傷感的話題,不想面臨老房子的倒計時,都卯足了勁兒往開心的地方說。
“你說小時候,方歌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小?!本坪攘藥纵啠n外婆已經(jīng)開始上臉,說話也有一搭沒一搭。她伸手比劃了一下,“還沒這大桌子高吧,小頌?zāi)?,比她高一個頭,看著人高馬大,被她治得服服帖帖的。”
儲方歌猶疑道:“有嗎?”
“怎么沒有呢?”她親外公跳出來作證,“你不記得小時候把人家按在地上打了?”
儲方歌瞪大了眼:“我有這么暴躁的?”
當(dāng)事人韓頌搖搖頭,但除此之外每一個人都點(diǎn)頭。
“瞎說,小時候我們倆那是互相看不對眼好嗎?”儲方歌辯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