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初春,氣候凜冽,塘花敗后,還未有新荷初生。
裕元八年,趙都云于牢中起瘋癲,而大皇子承元自那一仗后嚇破了膽,更加癡傻,閉門不出。
老皇帝無端病重,元宵后,太子承彥登基,改年號,永朔。
云京城內(nèi)的事,尋常世人難探其根源。世人只知新皇仁德,設慈幼局、獨孤所,關(guān)照鰥寡孤獨,廣頒仁政,而不知宮內(nèi)是在怎樣的靜謐下完成了權(quán)力的廝殺。
永朔元年,并沒有出現(xiàn)先皇在位時藩王割據(jù)的局面。天下最大的兩家王爵,宣王府與北瑛王府——在趙都云獲罪后,宣王府只仰賴宣德太妃苦苦支撐,本已是強弩之末。北瑛王府更是主動讓出半個兵權(quán),嫡子陸景明以待罪之身永戍邊關(guān),非召不回。
而陸佗,待剿滅東洋匪患之后,自請解甲。據(jù)民間傳言,這位北瑛王年過半百,忽地對草藥病理學起了興趣,正在云游各處搜集奇珍異草。
如今的謝氏的老鋪子有茗瑯和馬南春看顧,又新開了幾家茶肆讓王娘子和小綠茱打理。謝小掌柜每日忙完玉春樓和慈幼局的事,要去葫蘆巷子最深處那個院子小坐。
久而久之,東街到葫蘆巷之間的車夫都與她混成了熟臉。
這日晚上少客人,謝辛辛將酒樓事宜托給了劉宛之后,披著風衣便往街口走。
有沒來過幾回的客人關(guān)注到她,隨口問了聲:
“哎?掌柜的就走了?”
熟客自然是知道謝辛辛做派的,替她解釋道:
“這謝小掌柜新婚之后,郎君好像身染奇病,昏睡不醒,放在邊大夫那兒照顧呢,掌柜的每天晚膳之后都得去看望?!?/p>
“嘖嘖嘖,可惜多么水靈的姑娘……哎喲,莫不是克夫吧?”
一個空酒壇子哐當就砸了過來,好險沒把說這話的人腦門砸個大包。這人一惱,站起來嚷嚷:“誰呀!”
卻是幾個身著軟甲的六尺大漢,同在大堂用飯,隔著一張桌子,冷冷盯著他??吹哪侨藲庋骖D時矮了一截。
“幾位官爺……”那人腿軟,跌坐下來問,“不知何處冒犯?小的,小的先給官爺賠不是……”
為首的那人從牙縫里擠出字來:
“再對我們夫人和指揮使大人不敬,仔、細、你、的、牙?!?/p>
“是是是!”這人忙告饒,忙拉著同伴躲到遠遠的另一張桌子上,卻胃口都被嚇沒了。
喘了半天氣,這才反應過來,這謝小掌柜的郎君,就是云京那個頗受新皇器重的殿前司陸指揮使?。?/p>
“難怪了。”此人猛一飲茶,順著氣喃喃自語,“早聽聞這陸指揮使染疾不起,天家卻替他留著都指揮使的位置到現(xiàn)在,堂堂的殿前司如今,還是副指揮使代行指揮使之職呢。難怪謝小掌柜愿意守著……原來……”
同伴忙打他一掌:“還說,還說?小心那邊的董都頭將你牙碎了喂雞。”
那廂謝辛辛已經(jīng)走出了街口,候著生意的車夫隔著幾丈遠,就同她招手笑道:
“謝小掌柜,今日倒是比往常早啊?!?/p>
謝辛辛淺淺一笑,同他寒暄著上了車:“今日不忙,遂早些出來?!?/p>
“還是去葫蘆巷子?”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