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韓碩的臉漲得通紅,“大王要的是叩關(guān)的捷報,不是潰逃的喪旗!”
魏無咎的手指在劍柄上輕輕敲了三下。
帳外突然傳來喧嘩,幾個士卒拖著個渾身是血的斥侯撞進來:“將軍!秦軍沒追!他們……他們回關(guān)了!”
蒙轍站在函谷關(guān)的夯土墻上,望著遠處緩緩移動的敵軍旗陣。
撤退的韓魏聯(lián)軍像條受了傷的蛇,車轍壓出的痕跡深一腳淺一腳,本該當(dāng)先的重甲兵卻落在最后,馬背上的騎士頻繁回頭。
“趙烈?!彼紫律恚讣鈩澾^地面的車轍印,“你看這輪距——前半段是三尺,后半段變兩尺八了?!?/p>
趙烈湊過來,粗糙的指腹蹭過車轍邊緣:“像是有人把貨物卸了?”
“不是卸,是藏?!泵赊H想起昨夜林子里的假糧車,“他們把重甲和弩機埋在道旁,只帶輕裝撤退?!彼鴿u遠的旗陣,喉嚨發(fā)緊,“李將軍若此時追擊,怕是要撞進他們的埋伏圈?!?/p>
“那咋辦?”趙烈的短斧攥得咯咯響。
蒙轍轉(zhuǎn)身沖向校場。
李信正擦著佩劍,見他跑過來,劍穗上的玉牌“?!钡刈苍趧Ω裆希骸斑@么急?可是敵軍有詐?”
“末將懇請將軍,暫緩追擊?!泵赊H單膝點地,“敵軍撤退遲緩,必在側(cè)翼要道設(shè)伏。末將愿帶三十人,去東側(cè)山坳埋滾木雷石?!?/p>
李信的手停在劍鞘口。
他望著蒙轍發(fā)皺的甲衣——那是從死囚身上扒來的,肩甲處還留著刀砍的豁口,突然想起昨夜這個戍卒跪在帳前,眼里的火比燭芯還旺。
“帶五十人?!彼褎ν世镆凰?,“本將親自帶輕騎守關(guān),你去山坳?!?/p>
日頭爬到中天時,山坳里的風(fēng)突然變了方向。
蒙轍伏在巖石后,能聽見野草被踩斷的細碎聲響。
他數(shù)到拍在他心口,“公士!大秦的爵位,你拿得硬氣!”
士卒們的歡呼像浪潮般涌來。
蒙轍摸著胸前的爵章,金屬還帶著李信掌心的溫度。
他望著遠處漸暗的天色,懷里的《九變策》殘卷突然硌了他一下——老丈臨終前說的“執(zhí)棋人”,此刻在他心里慢慢清晰起來。
“將軍?!睂徲嵐俚穆曇魪膸ず髠鱽?,“抓到個魏軍裨將,說……說有個穿青衫的先生,前日夜里給他送了函谷關(guān)的布防圖?!?/p>
蒙轍的手指驟然收緊。
他望著篝火照不到的陰影處,那里有片衣角閃過——青灰色的,像落在地上的鴉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