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谷關外的風像淬了毒的刀。
二十歲的蒙轍縮在夯土壘成的哨樓里,腰間懸著銹跡斑斑的青銅劍——這是他在軍中混了四年才攢下的“家當”。
篝火噼啪炸響,火星子濺在他手背,燙得他縮了縮手,目光卻死死黏在三十步外的敵營方向。
“的戰(zhàn)旗,卻整整齊齊插了足有三十桿。
“像極了咸陽市井里那些沒貨的攤販?!彼嗣g磨得發(fā)亮的皮質(zhì)錢袋,那是幼年隨商隊時跟著掌柜學“觀市”的老習慣。
當年在市集,窮得連半筐棗子都擺不出的販子,偏要把洗得發(fā)白的布幌子掛在最顯眼處,生怕旁人看出寒酸。
“蒙兄弟!”
粗重的喘息聲從樓梯口傳來。
趙烈裹著件漏風的皮襖擠進來,箭囊在腰間撞得叮當響。
這獵戶出身的漢子左臉有道三寸長的疤,是兩年前中箭時留下的——那會兒他趴在尸堆里裝死,是蒙轍用半塊火鐮換了軍醫(yī)的金瘡藥,才把人從鬼門關拽回來。
“后營巡了一圈,馬廄里的戰(zhàn)馬嚼草聲比昨日急。”趙烈抹了把臉上的冰碴子,“我猜著要變天,特意繞去西坡——你猜怎么著?”他突然壓低聲音,“韓軍的崗哨往南挪了半里地,腳步亂得像剛跑過急路。”
蒙轍的手指在劍柄上敲了三下——這是他們約定的“再想想”暗號。
趙烈立刻閉了嘴,就著篝火解下皮手套烤手,指節(jié)凍得通紅。
“炊煙少,旗幟多?!泵赊H從懷里摸出塊硬邦邦的炊餅,掰成兩半遞過去,“你說,要是真有底氣夜襲,誰會把旗子插得比灶火還齊整?”
趙烈咬了口炊餅,突然被噎得直咳嗽:“你是說……他們在虛張聲勢?”
蒙轍沒答話,目光掃過自已磨破的麻鞋。
這雙鞋跟著他走了四百里路,鞋底的磨損告訴他:韓魏聯(lián)軍從新鄭出發(fā)時,每人背的糧袋該是五斗。
可按現(xiàn)在的行軍速度,七日下來,糧草該見了底。
“三死三活?!彼蝗婚_口,聲音像淬了鐵,“當年在河西戰(zhàn)場,我數(shù)過百場廝殺——糧草斷則軍心死,旗幟亂則士氣活;營火稀則主將慌,腳步急則伏兵藏;炊煙少過兵卒數(shù)……嘿嘿?!彼读顺蹲旖?,“那是連灶都不敢多支,怕引火上身?!?/p>
趙烈的疤突然跳了跳。
兩年前那場伏擊,正是蒙轍數(shù)著敵軍營火少了三堆,硬拽著他往反方向跑,才撿回兩條命。
“你想夜探?”
蒙轍把剩下的半塊炊餅塞回懷里。
篝火映得他眼底發(fā)亮:“去西坡后那片山道。
我白日里瞅見有車轍印——深的是去程,淺的是返程?!?/p>
子時三刻,兩人摸出哨樓。
蒙轍把青銅劍纏了層破布,趙烈的箭簇用獸皮裹得嚴嚴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