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爐里的艾草味嗆得蒙轍眼眶發(fā)酸。
他蹲在草席邊,看著醫(yī)官捏著三寸銀針往青禾后頸扎,針尖映著跳動的燭火,像根燒紅的鐵簽子。
“軍爺,您這是何苦?”醫(yī)官的手在抖,“七日醉是懸壺閣的獨門毒,沒他們的針法根本解不了——”
“扎下去?!泵赊H的聲音像塊磨禿的刀背,“她醒了,你要什么賞賜我去求都尉。她死了……“他掃過醫(yī)官顫顫的手腕,”我把你在在她邊上。”
醫(yī)官喉結(jié)滾了滾,銀針“噗”地沒入皮膚。
青禾突然抽搐,嘴唇咬出血珠,染藍的碎布從她腕間滑落——那是蒙轍從染坊草垛里扯的,用來裹她滲血的鐵鏈傷。
“撐住?!泵赊H抓住她冰涼的手,指腹蹭過她腕上那道青繩,繩結(jié)是雙鯉扣,和淳于清醫(yī)箱上的暗紋一模一樣。
他想起三日前染坊火海里,這姑娘用毒針救他時,青繩在火光里晃得人眼暈。
帳外突然傳來腳步聲。
趙烈掀簾進來,皮靴上沾著新泥,短刀還掛在腰間:“營里巡夜的聞到藥味了,說要查是誰私藏傷患。”
蒙轍沒抬頭,盯著青禾額角的汗:“你去把都尉的親兵引開,就說西墻有動靜——他們上個月丟了兩匹戰(zhàn)馬,正急著找替罪羊?!?/p>
“你瘋了?”趙烈壓低聲音,刀尖磕在案幾上,“我們現(xiàn)在是斥侯隊的編外,都尉連正眼都不瞧。為個來路不明的女人暴露身份,值得?”
“她見過《九變策》的‘謀勢篇’?!泵赊H摸出懷里的竹簡,竹片邊角還沾著靛藍染料,“孫五娘臨死前把東西塞給她,染坊那些人要的不是她命,是這卷?!?/p>
趙烈的刀頓住了。
作為跟著蒙轍摸爬滾打三年的老伙計,他太清楚“九變策”對蒙轍意味著什么——那是上個月他在函谷關(guān)下救回的瀕死老頭塞給他的半卷殘書,說是樞機門的命。
“行吧。”趙烈扯下蒙轍腰間的酒囊灌了口,酒氣混著血腥氣噴出來,“我去引開人,你最好祈禱這姑娘醒了能吐點有用的?!?/p>
帳簾重新落下時,醫(yī)官已經(jīng)拔完最后一針。
青禾的呼吸漸漸平穩(wěn),蒙轍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已后背全濕了,染坊里那道刀傷又開始滲血,把里衣黏在背上。
三日后的清晨,青禾醒了。
蒙轍正蹲在帳外擦刀,聽見里面?zhèn)鱽泶善魉榱训妮p響。
他沖進去時,正看見她半撐著身子,手里攥著碎陶片,眼神像受驚的小獸:“你……你們要把我獻給誰?”
“是我救的你?!泵赊H退后半步,解下腰間的水囊放在案上,“染坊著火那天,你用毒針幫我殺了羅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