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那天晚上,宋常威早早就來了,三人忙著做年夜飯,舒玥看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娘埐松献溃睦镎娓杏X這個破碎的家有些年的味道。
宋禹還沒來,舒玥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幾人先吃飯,這段時間過去,舒玥依舊保持沉默,生活中少了一個人的聲音,這個家愈發(fā)沉悶,而宋常威和舒娟卻也沒什么好說的,吃年夜飯時,氣氛一直處于尷尬之中。
“阿玥,你還是不能說話嗎?”舒娟先開口了,語氣有些嚴(yán)肅。
舒玥點點頭又搖搖頭,好像問啞巴你為什么不說話似的,舒玥如坐針氈,看看爸爸,不知該作何反應(yīng)。
“不主動開口說話,怎么能恢復(fù)?”舒娟板著臉放下筷子:“你之前答應(yīng)媽媽什么了?都忘了嗎?”
舒玥拿著筷子的手越抖越厲害,宋常威連忙說:“康復(fù)運動過幾天再提也不遲,大喜的日子,不管能不能開口說話,開心快樂最重要,爸爸媽媽不會逼迫你,來,干杯……”
舒娟也不好說什么,于是就看著舒玥緩緩端起杯子準(zhǔn)備和宋常威碰杯,可端著杯子的手在半空中卻越來越抖,好像漸漸支撐不住似的,橙色的液體灑出來一點,舒娟沉不住氣,狠狠把筷子拍在桌子上。
舒玥嚇了一跳,手一下沒抓穩(wěn),杯子“當(dāng)啷”一聲掉在桌子上,濃郁的果汁味兒氤氳,為空氣蒙上了股黏膩的緊張。
“你,你嚇孩子干什么?”宋常威趕緊過來安慰女兒,不解地看著舒娟:“我知道你一個人帶孩子不容易,但是大過年的,沒必要吧?!?/p>
“我生了那么一個優(yōu)秀的女兒!到底為什么全毀了???現(xiàn)在連杯子都拿不??!我含辛茹苦把她拉扯大,現(xiàn)在連學(xué)都上不了了!”舒娟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她一向爭強好勝,女兒是她最重要寶物,現(xiàn)在寶物上布滿裂痕,她心疼欲裂。
不知該痛恨這寶物本質(zhì)弱不經(jīng)風(fēng),還是該痛恨風(fēng)雨的摧殘。
“那能怪女兒嗎?。克植幌脒@樣!事到如今我們應(yīng)該想辦法讓她好起來!而不是繼續(xù)逼迫她!”宋常威聲音也提高了不少,他壓著脾氣,嫌少和舒娟這樣說話。
“不怪她,不怪你,都怪我!行了嗎?都是我的錯!”舒娟哭了起來,她回到房里,用力甩上房門。
舒玥不知所措地看著這一切,手臂上好像有密密麻麻的蟲子在爬,她不停地抓著自己的胳膊,不知不覺就抓出血來,剛在混沌的視野里看清手臂上滲出的血,臉上也遲鈍地感知到液體劃過的癢意。
手上的血還沒來得及擦,臉上的淚就先落了下來,她慌忙用纖瘦的手臂去擦,可眼淚像是失禁一樣,一滴一滴地往下淌。
她驚恐到了極致,舒玥之前答應(yīng)過媽媽,不會再哭,不會再讓她失望,不會再墮落下去,會堅強面對一切……
可自己又把她氣走了。
自己怎么會這么沒用。
她不停地去扶倒下的杯子,卻因為急躁的動作幾次都沒能成功,她說不出話,喉嚨里擠出逐漸暴躁的啜泣聲,帶著不甘與痛苦。最終試了幾次都無果后,她用左手別扭地狠狠錘自己右手,那只手上已經(jīng)有觸目驚心的抓痕,現(xiàn)在又被不輕不重地力道打紅了一片。
宋常威到門邊去勸說,可舒娟房門緊閉,一直傳來無奈又痛苦的哭聲,一邊哭一邊叫著“還我女兒”。
舒玥覺得自己一定要說些什么,也有些東西即將呼之欲出,她啞著嗓子,斷斷續(xù)續(xù)發(fā)出幾個氣音和不成調(diào)的音節(jié)后,終于勉強吐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