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所謂的“準(zhǔn)備”,不過是幾件舊衣、幾斤霉變的米,連她自己都不愿多看一眼。
可就是這點(diǎn)東西,也被母親以“省得麻煩”為由原封不動送回了娘家。
如今再提,不過徒增羞愧。
卓然垂下眼,不敢看沐小草的眼睛。
她知道,那些被推脫的探望、被遺忘的信件、被拒之門外的問候,早已鑄成無法彌補(bǔ)的過錯。
血緣割不斷,可人心會冷。
爺爺不是不需要親情,而是早已不信了。
沐小草在鄉(xiāng)下出生,親眼見證過牛棚里的那些人過得是什么樣的生活。
也親眼見證過有人扛不住被人糟踐,扛不過饑餓,死在那牛棚里濺不起一點(diǎn)水花的。
她為那些老人感到不值,也為那些老人感到悲哀。
他們沒有死在敵人的炮火里,卻死在了那些激進(jìn)分子的手中。
他們本該被敬重,卻被親人踐踏至此。
卓爺爺活下來已是奇跡,可活著的他,在他們眼里竟不如一段過往值得珍視。
他們談委屈,可曾想過他蜷縮在漏雨的屋檐下時,連一口熱湯都未曾喝上?
他們要認(rèn)親,卻連一床御寒的棉被都不愿遞出。
人心涼薄至此,又何怪他閉門不納?
真正的孝不是事后的哭訴,而是當(dāng)年風(fēng)雨里的撐傘人。
而他們,早已失了資格。
“卓然,我認(rèn)識卓爺爺?shù)臅r候還不到十歲。
我也餓,那家人從來不讓我們上飯桌,吃的都是他們一家人的殘湯剩飯。
我那天見到卓爺爺?shù)臅r候,他遍體鱗傷,手里,緊攥著幾根草根。
草根上還沾著土,他就那樣咀嚼著,背上背著背簍,還要撿牛糞。
那天,他還在發(fā)高燒,走路都打著擺子,可還是得要干活兒。
可能那時支撐著他的信念就是:他要活著回去見自己的兒孫。
我奶奶說,哎,都是可憐人。
可誰又想到,兒孫竟成了他晚年最深的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