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踹飛綠茶（第2頁）

街邊的店鋪很少。

副食品店門口排著長隊，系著白圍裙的營業(yè)員面無表情地忙碌著。

煙紙店（小雜貨鋪）柜臺里，擺放著有限的日用品。

墻壁上，巨大的紅色標(biāo)語格外醒目——“深挖洞，廣積糧，不稱霸”、“備戰(zhàn)、備荒、為人民”、“知識青年到農(nóng)村去，接受貧下中農(nóng)的再教育，很有必要！”。

鮮紅的油漆字在灰暗的城市背景下，帶著強(qiáng)烈的時代印記。

陽光明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混雜著煤煙味、梧桐葉的清新氣息、還有不知何處飄來的食物香氣。

這不再是紀(jì)錄片的畫面，是他腳下實實在在的土地。

新奇感如潮水般涌來，沖淡了與沈美玉交鋒的不快。

他邁開步子，沿著人行道漫無目的地走著，目光貪婪地掃視著四周。

他走過掛著“人民理發(fā)店”招牌的小鋪，穿著白大褂的師傅拿著推子，嗡嗡作響。

走過飄著油條香的早點攤，簡陋的攤前排著七八個人，眼巴巴望著鍋中翻滾的金黃油條。

走過街心小花園，高聳的領(lǐng)袖揮手像下，幾個戴著紅袖章的老人在打太極拳。

還看見一群穿著綠軍裝、戴著紅袖章的小學(xué)生，排著隊唱著激昂的革命歌曲，雄赳赳地走過街頭，引得路人注目。

一切都那么“年代感”，真實又帶著隔膜。

陽光明像個闖入者，帶著后世的靈魂冷眼旁觀著這個既火熱又壓抑的時代。

他身上的半袖襯衣和塑料涼鞋讓他融入人流，內(nèi)心的疏離感卻揮之不去。

漫無目的地游蕩了小半天，新奇感漸漸沉淀，更現(xiàn)實的焦慮占據(jù)了上風(fēng)。

工作，這把懸在頭頂?shù)睦麆υ俅吻逦馗‖F(xiàn)。

光靠游蕩，解決不了問題！

他辨認(rèn)著方向，朝高中母校走去。學(xué)校是信息的集散地，或許能打聽到一些風(fēng)聲。

母校的紅磚圍墻依舊，門口掛著白底黑字的校牌。

走進(jìn)去，氣氛與前身上學(xué)時大不相同。畢業(yè)季已過，校園顯得空曠冷清。

公告欄貼滿了動員令和光榮榜，密密麻麻列著奔赴各地學(xué)生的名字，二哥陽光耀和二姐陽香梅的名字赫然在列。

操場邊的樹蔭下，幾個和他一樣剛畢業(yè)還未離滬的男生聚在一起，愁眉苦臉地抽著劣質(zhì)香煙，煙味嗆人。

“……唉，我阿爸跑斷腿了，街道、廠里托人，屁用沒有！

講今年名額緊得嘞，根本輪不到我！”瘦高個吐著煙圈嘆氣。

“阿拉屋里廂也一樣！”矮胖男生接口，憤懣不平，“我姆媽講，除非阿拉屋里廂有人肯提前退休把位置讓出來，否則想也不要想！但是退休工資少一截，屋里廂怎么辦？”

“就是講啊！現(xiàn)在一個工作名額，比金子還金貴！”瘦高個猛嘬了口煙，“要么就硬著頭皮下鄉(xiāng)去，要么就蹲在屋里廂吃白飯，等街道三天兩頭來催命?！?/p>

“我看懸！你看看隔壁弄堂那個阿三頭，畢業(yè)一年了，蹲在家里廂，他阿爸是干部都搞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