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個人是響應(yīng)號召光榮下鄉(xiāng),你這種蹲在屋里廂吃白飯的,嘖嘖……”
那嘲諷的尾音拖得老長。
她的丈夫趙鐵民似乎在曬臺那邊應(yīng)和了一聲,悶悶的,聽不真切,但刮鍋底的聲音更響了,似乎帶著一股煩躁和莫名的優(yōu)越感。
陽光明對曬臺飄來的酸話置若罔聞,臉上笑容不變,目光穿過天井里忙碌的人群,徑直上了二樓。
姆媽張秀英正站在二樓自家門口(石庫門格局,二樓前樓房間門開向公共走廊,能俯瞰天井),手里拿著個空盆,眉頭緊鎖,眼神焦慮地掃視著天井,顯然在等他。
“姆媽!”陽光明快步走上狹窄陡峭的樓梯。
張秀英一看到他,緊繃的神經(jīng)似乎松了一下,隨即又被更深的擔(dān)憂取代,習(xí)慣性地嘮叨起來:
“明明!你又跑到啥地方去啦?一跑就是一天!工作工作尋不著,飯也不曉得吃!
中飯吃了伐?肚皮餓伐?肯定又餓肚皮了!
你看看你……”
她一邊說,一邊習(xí)慣性地想找點東西給兒子吃。
“姆媽,你放心,中飯我吃過了?!标柟饷骺粗赣H疲憊又擔(dān)憂的臉,心頭一暖,趕緊回答,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雀躍。
“吃過了?你拿啥吃?啃你口袋里的硬饅頭?”張秀英顯然不信,眉頭擰得更緊,“你不要騙姆媽!屋里廂再難,一頓飯總歸有你吃的!你……”
“是真的吃過了!”
陽光明打斷母親的擔(dān)憂,臉上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湊近了些,壓低聲音,卻清晰地吐出讓張秀英瞬間石化的字眼:“在飯店吃的!老正興!”
“啥?老……老正興?”張秀英像被針扎了,聲音陡然拔高,在相對安靜的二樓走廊里顯得格外突兀。
天井里正在洗菜的馮師母、淘米的陳阿婆都下意識地抬頭望了一眼。曬臺那邊,刮鍋底的聲音也頓了一下。
張秀英猛地意識到不妥,一把抓住兒子的胳膊,指甲幾乎掐進(jìn)肉里,眼睛瞪得溜圓,聲音壓得極低,帶著驚恐:
“你……你個小赤佬!你昏頭啦?老正興是你能去的地方?
你哪來的鈔票?你不會去做啥壞事體伐?”
巨大的震驚和隨之而來的恐慌瞬間淹沒了她。
“姆媽!你輕點!”
自己已經(jīng)獲得工作崗位這件事,是否要告訴家里人?陽光明想了想,還是覺得沒必要隱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