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鬼市消息與路遇（第1頁）

陽光明站在略顯蕭索的街頭，初夏的風(fēng)裹挾著暖意，卻吹不散他心頭的沉甸甸。

換工作的念頭，像塊燒紅的烙鐵，燙得他坐立難安，也灼熱地指明了一個方向——錢！大筆的錢！

冰箱里的那盒金箔是重錘，但直接揮舞出去，極易砸傷自己。

他需要探路，需要摸清這個時代水面下的規(guī)則。

蘇州河邊，魚龍混雜，是觀察私下“調(diào)劑”（即物品交換）的天然窗口，成了他此刻的首選觀察目標。

他辨認著方向，朝著記憶中蘇州河的大致方位走去。

魔都的街道在腳下延伸，自行車流是主旋律，叮鈴鈴響成一片；偶有老式公交車吭哧著駛過，噴吐著嗆人的黑煙。

行人衣著單調(diào)，藍、灰、軍綠是主色調(diào)，臉上大多帶著一種被生活磨礪出的平靜，或是對未來的茫然。

穿過幾條狹窄的弄堂，混雜著劣質(zhì)煤煙、河泥腥氣和淡淡生活垃圾的氣味變得濃重起來。

渾濁的蘇州河水緩緩流淌，兩岸是破敗的倉庫、低矮的棚戶和晾曬著萬國旗般衣物的民居。

河堤上，三三兩兩坐著些人，手里握著簡陋的竹制魚竿或自制的釣線，眼神專注地盯著水面浮漂。這就是那些常私下交流的“釣魚佬”們了。

陽光明不動聲色地走過去，找了個離人群不遠不近的角落，裝作對釣魚饒有興趣的樣子，蹲了下來。

他的目光掃視著泛著油光的渾濁河面，耳朵卻像雷達般豎著，極力捕捉著周圍的低語。

“老張頭，今朝手氣怎樣？”一個穿著洗得發(fā)白、肘部打著補丁的工裝褲的中年男人，低聲問旁邊戴破草帽的老者。

“不靈光，就兩條‘貓魚’（小魚）。”

老張頭搖搖頭，聲音壓得更低，“你呢？有‘硬貨’出伐？”

“唉，屋里廂糧票，月底又緊巴巴了?！?/p>

中年男人嘆氣，下意識搓著粗糙的手指，“想弄點‘花紙頭’（糧票）應(yīng)應(yīng)急。你有路子伐？”

“花紙頭？”老張頭渾濁的眼珠左右警惕地瞄了一眼，聲音幾乎只剩氣聲，“現(xiàn)在調(diào)劑這個風(fēng)險大，抓得緊！你有啥香煙或者肥皂伐？這個好調(diào)劑一點?！?/p>

陽光明心中了然。香煙票、肥皂票這些日用工業(yè)品票證，在這物資匱乏如沙漠的年代，是僅次于糧票、肉票、油票、布票的硬通貨。

他裝作不經(jīng)意地挪近了一點，臉上露出年輕人特有的好奇和一點窘迫，用帶著弄堂腔的魔都話搭訕：

“爺叔，聽你講調(diào)劑東西……阿拉屋里廂也有點‘壓箱底’的，不曉得現(xiàn)在外頭啥行情？”

老張頭警惕地剜了他一眼，見是個面生的后生仔，穿著半舊的半袖白襯衣，眼神倒也清亮，不像“雷子”（便衣），便含糊道：“小阿弟，你有啥？行情要看東西、看地方?！?/p>

“地方？”陽光明恰到好處地表現(xiàn)出茫然和求知欲，“我剛畢業(yè)，屋里廂姆媽叫我出來打聽打聽……不曉得啥地方便當點？”

他故意把話說得含糊，暗示家里大人讓出來探路。

旁邊另一個一直沒吭聲、穿著洗得泛白的舊軍褲的瘦削漢子，似乎覺得陽光明不像裝的，插了句嘴，聲音壓得極低：

“小阿弟，真想‘調(diào)劑’，不好瞎兜八兜（胡說八道）。早浪廂（以前），‘鬼市’還有點動靜，現(xiàn)在……風(fēng)頭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