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著帳子久了,不知不覺又會想起在蘇家的那兩年光景。她明明是蘇府嫡出的大小姐,卻什么“小姐做派”都不能有。
她不能任性,更不能恣意妄為。因為一不小心便會被人抓住把柄,而林氏只要稍加宣揚,整個樂清府便都會知曉蘇家大小姐的“好”名聲,哪個正經(jīng)人家還敢上門提親?
她也不能輕易掉淚,因為那會讓人識破她的弱處。林氏只需一個眼神,蘇府上下便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用這些弱點將她逼至絕境。
她并非天生堅強。她也曾有過被外祖母與姨母疼愛的那些年。她不是不懂得撒嬌耍賴,只是回了蘇府之后才明白,耍小性子的前提,是有人愿意為你撐腰。
那些她以為理所當然的事情,其實都不是本該如此。
今日藏書閣內(nèi),程氏惡言相向,哪怕四周皆是下人們或不懷好意、或看熱鬧的眼神,她也未曾手足無措。她只是在努力積蓄反擊的力量,思考著如何說、如何做,才能自行解困,以免拖累姨母。
然而,就在那時,有一個人忽然出現(xiàn),只用一句簡簡單單的話,便將那猶如千斤重的惡名從她的身上轉至他身。
他什么都不需她解釋,什么都不讓她辯白。
只是告訴她,從今往后,隨心行止,不必再避誰,不必再躲誰。
翌日,當蘇螢與容氏又是默契地未提昨日一事,共進早膳之時。老夫人的貼身丫鬟朝霞來了偏院,說是老夫人有請。
蘇螢的心咯噔一下,難道又是為了昨日之事。
然而容氏卻看出了她的憂心,微笑著拍了拍她的肩,道:“衡哥兒一向說話算話,你勿須擔心。應是為了別的事,姨母去去就回?!?/p>
蘇螢點了點頭,只繼續(xù)安靜地舀著碗里的粥,這粥似乎仍是燙嘴,她舀了好幾回,卻一回也沒往嘴里送。
其實,容氏方才的話并不全是為了安慰蘇螢。她十分了解杜衡的為人,昨日的事,在杜衡開口讓清泉護送她們回來時,便已與她們再無瓜葛。
只是,不知為何,婆母竟在早膳時便將她找了過去,似乎有什么急事。她久居偏院多年,再急的事,婆母也不曾尋到她的頭上。
好在,她本就不是多思之人,稍整衣裙后,便隨著朝霞出了門。
誰知,一進了正院堂屋,婆母便開門見山地對她說道:“衡哥兒的母親病了,中饋之事便由你來接手吧。如今衡哥兒備考,你做嬸子的,也不好袖手旁觀,我知你術數(shù)甚好,此事莫要推脫,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問我便是。”
容氏正要婉拒,誰知杜衡竟從屏風后走出,他朝她一揖,喚了聲“二嬸”,神情鄭重有禮:“二嬸,三年前父親辭世,便是您助我一臂之力解決禮貼一事。如今侄兒確實無暇分身,祖母也精力有限,唯請二嬸出山,一解府中之困?!?/p>
似乎知道容氏會推辭,他正言道:“二嬸本就是杜府的二夫人,接管中饋一事,理所應當,請二嬸莫要推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