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父親一直靠在她母親身后坐著,此時見秋諾似乎崩潰,便小聲對妻子道:“要不然……還是先別逼孩子……”
“你滾一邊去!”她母親呵斥道,“平時沒見你多管,這會子裝什么好人!”
她父親訕訕地笑了下,又低頭不說話了。
“——你不知道,也不礙事,”她母親繼續(xù)對秋諾說,“巡捕房會讓你指認,你就指那個該指的人,記住了嗎?”
“不、不、我做不來!”秋諾掙開母親的手,站起來連連后退,“我不能再這樣干了,這跟污蔑有什么區(qū)別?我不想……”
“——你不想?”她母親也霍的一下起身,厲聲指著她道,“你不想干也已經干了!我教過你多少次?事情要么不做,要么就做絕!當初你若有骨氣一直不開口,我這當媽的自然也陪你熬得下去!可你既然受不住忍不了,這時候又來作什么樣子!哪有兩頭都好的事?吞吞吐吐、優(yōu)柔寡斷,我齊素嵐怎么就生了你這么個爛泥扶不上墻的廢物?!”
秋諾捂著耳朵,撲在床上哭。
她母親齊素嵐一甩袖子,同樣氣急,路過狠狠踢了那鵪鶉似的丈夫一腳,在廳里一邊轉著圈,一邊又繼續(xù)道:
“打小,你說什么事沒緊著你?你爸生不了,我也不想再生,家里就你一個!吃穿用度什么時候短過你?就是上學——也是現(xiàn)在女孩子能上學——也得讓你上最好的那個!就是在這里,哪怕暫時出不去我也疏通關系讓你住得舒舒服服!你不蒸饅頭爭口氣行不行?秋諾,你怎么就立不起來?!哭哭哭,一天到晚的跟你這個死爹一個死樣,我見了就來氣!”
秋諾把頭捂在被子里,依舊發(fā)出嗚嗚咽咽的哭聲。
“我告訴你,秋諾,”齊素嵐定了定情緒,又以不容置疑地語氣開口道,“這事是賈司長安排的,我已經應了,你是行最好,不行也得干!家里的生意一直不太好,這回務必要在京都安下腳來!你想想這整個家重要,還是你那些個同學重要?你想清楚了,我跟這里的捕頭說,一會兒再來!”
放下這話,齊素嵐也不耐煩留下,推開門又走了。秋父抱著她的包,向女兒丟下一句“還是聽你媽的吧”,也急匆匆跟上走了。
秋諾仍舊撲在床上嗚咽。
同樣的凌晨,媯越州穿戴整齊正,剛推開書房中的門,卻是一愣。秦襄儀正伏在桌上,眼下掛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向她望來。
“……你來了!”與憔悴的外表不同,她的精神十分亢奮,“快來看,我把這些詞的意思都查出來啦!”
媯越州快步走近,便見到在原本字符紙之外又多了一沓畫好的圖紙,方框內分割出不同的矩形,每個矩形中都寫著幾行字——這正是秦襄儀破譯的成果。
“這個是‘賬目’,下面分了年份;這個框里的是‘人員’……”秦襄儀捉著她的手,絮絮叨叨地向媯越州介紹。
說了一會兒,見媯越州一直不做聲,她抬起頭,在對方的視線中高興地笑了起來。
“我昨晚偷偷溜來啦,”秦襄儀說這話時還帶著得意,“我真開心?!?/p>
媯越州于是也笑了,有些無奈,又有些開懷的樣子。
“好,那么恭喜你,”她接過那沓圖紙,鄭重其事地對秦襄儀說道,“也恭喜我啦?!?/p>
“警政司?搜校??”
新的一日,眼底泛著紅血絲的賀良征終于暫時將事情捋定,才放任自己長長嘆了口氣。她身后,是同樣盯著辦公桌皺眉的何衷我,她也幾乎一夜未眠,短短的頭發(fā)已經炸成一團。
昨夜,何衷我在將那小女孩送到醫(yī)務室之后,便忙給賀良征打去了電話,倒是很快被接起了。這兩日,賀良征忙著在查學生夏臨昕所托付的報社一事,外面的相關地點被警政司的人手牢牢看著,她便思索著先從校內查起。雖說報社中涉及的大部分學生均被捕,可總還剩下一些??紤]到這事干系重大、又有學生懇切托付,賀良征便不愿將此事輕易甩手她人,反而接著旁的由頭多番調查起來。因夏臨昕在校內活躍,所參與或舉辦的活動多有存檔,偏偏這個報社的信息格外隱秘。據參社的學生口述,不僅jihui地點時常變動,會上的資料也多不留存在成員手上,社長夏臨昕行動神秘,就連她的室友也說不出她在忙的事情究竟是什么。接到何衷我的電話時,賀良征還在根據搜集上來的資料推測夏臨昕會將所謂報社的檔案材料放在校中的哪個地點。
到了學校,在確認那送證據的女孩沒有大礙之后,她便索性不眠,又拉著何衷我忙了起來,終于才在一個活動室的倉庫中找到了那些夏臨昕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