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侄不可!”楚柞眼見素是然一劍險些刺中兒子,忙飛身上前相阻。
“……楚伯父?”那人再度晃了晃腦袋,勉強認出了眼前之人,手中之劍卻并無放下之意,只道,“快!快些給我藥——”
楚柞見他氣息發(fā)沉、面上浮腫,不免暗中心驚,忙道:“我已使俾女給你送了去——”
“不!沒有——我要把她殺了!”
他仿佛再難忍耐,再度出劍,然而劍勢剛起,一口血便自口中噴涌而出。no
“賢侄!”楚柞見他狀似昏迷,便向楚人修道:“修兒,快來搭把手!這是素明舟之子,舊傷未愈,實在危險,咱們須將他暫且藏起?!?/p>
此時楚人修終于找到了他眉宇中的那幾份熟悉感來源何處,見父親著急,心中荒謬,只更憤怒。她以劍指著素是然,冷笑道:“爹,你莫非糊涂了不成!他老子素明舟險些置我于死地,這兒子又敢在我鑄劍山莊行兇傷人,我不殺他,實屬不該!”
“修兒,還不快給媯女俠過目?!?/p>
靈蛇小槍何懷秀。
據說這也是位傳奇女子,幼時因山匪劫掠,母父雙亡,她僥幸逃脫,自立誓必為雙親報仇雪恨,遂向彼時“槍王”拜師學藝。最初那槍王尚因她女子之身拒絕收徒,卻還是被她以天賦、誠心與毅力打動。何懷秀得入師門后,勤學苦練、夙夜不懈,終以一手“石破天驚”靈蛇槍嶄露鋒芒。這靈蛇槍長只五尺,小巧輕逸,出擊時疾入蛇行、迅如閃電,自是銳不可當、出必血刃。何懷秀持槍游走江湖,當時害她母父的兇手卻早已不見蹤影。她矢志不渝,千里追兇、幾度伏擊,后終將仇敵斃于槍下,自此“靈蛇小槍”名動江湖。
后來她與鑄劍山莊楚柞互生情意,遂結為連理。何懷秀嫁入鑄劍山莊,江湖中漸漸也沒了她的消息。
“銷聲匿跡十幾年,難道你連槍都忘了該如何使么?”
媯越州輕松閃身避開那向xiong前而來的一擊,轉而劈手便向對方肩上打去。何懷秀目光沉沉,那細身小槍在她手中游刃自如,眨眼間便已換招猶如靈蛇出洞,閃身便向媯越州頸上咬來。媯越州眉梢一動,另一只手卻已四兩撥千斤之勢將那槍身推回。何懷秀身形一晃,險些被那大力帶歪,便忙收招回防。
兩人猶在鑄劍山莊待客正廳之上,何懷秀持槍立于正門之前,媯越州直身與她相對。就在方才,兩人幾乎同時身動。媯越州揮掌向前,何懷秀手腕一動便自門后取來了那早作防備的靈蛇槍,兩人你來我往不過幾個回合。何懷秀打定主意不能輕易令對方出去,卻也十足警惕。媯越州面無表情,她自是想與何懷秀好好較量一番,不過姜問臨行前的那藥封去了她一半的內力,打的主意便是不許她肆意動武,媯越州自然心知。然而,這卻也不妨礙她此時發(fā)出嘲諷:
“難怪楚人修使不得槍,這樣的槍法怎生教得了人呢?”
何懷秀瞧著她漫不經心掀起眼皮的模樣,縱然再三勸慰告誡自身勿以為念,終于還是被氣得xiong前起伏。自為人婦,這十幾年來她不得不忙身于照料家業(yè)、撫育女兒,縱然偶得閑暇時還能與丈夫切磋一二,可摸槍的手到底已經生疏。這是事實,亦是她本該早坦然接受的真相。可見對方盛氣凌人,這位也曾經馳騁江湖的俠客也被激起了一腔意氣。
“看招!”
槍出如龍,一點寒芒倏地略過媯越州的眼瞳,果真勢如破竹、騰騰然殺氣逐電追風。她方颯然一笑,擰身揮掌以對。來招極迅極厲,她這一掌卻極輕極緩——恐怕連三歲小娃拍打的力度還要不如。何懷秀警惕大增,只覺這槍式銳氣在霎那間已被掌風化解,于此同時綿綿殺機叢生,便變招以峰回路轉挑破此勢。兩人霎時間斗為一團,余波殘影交織,令聽到異常前來助陣的鑄劍山莊弟子各個目呆口咂,并不敢輕舉妄動。
突然,只聽得一聲輕響,一道黑影遽然自廳上閃出。眾人轉頭去看,便見一臉生女子已然在門外站定,正隨意拍去衣袖灰塵,似笑非笑向內望去。廳上何懷秀以槍拄地,唇泛血跡,雙目亮如寒星。她“呸”的一聲吐出口中血水,只對觀望的諸弟子呵斥道:“誰也不許上前!”
媯越州不以為意,驀然眼神一動,已然是聽到在這莊內其他地方發(fā)生的打斗聲響,便轉身向聲源而去。何懷秀臉色大變,忙飛身追去——
“惡賊休走!”
楚人修忍無可忍,再度向那閃身后退的素是然劈去一劍,卻被父親揮掌攔住。
“修兒!不可胡鬧!”楚柞斥道,“我等武林同道,豈可自相殘殺!”
楚人修此時腦中已盡是當日在素家莊榮安堂上被素明舟下毒暗害的場景,倘若不是媯越州取勝,恐怕她也早已隨之殞命。“素明舟陰險狡詐、兩面三刀,他兒子又能是甚么好人?爹你萬萬不可被他蒙騙!”她冷笑道,“更何況父債子償天經地義,我要饒他,那才是萬萬不能!”
素是然方才已遭她一擊,縱然有楚柞及時阻攔未曾傷及皮肉,可還是被凜然劍氣逼得嘔出血來,肺腑鈍痛。興許是被這疼痛所激,他的腦中竟清明不少。
素是然轉眸看去,自然能認出楚柞這個恩人。當日他盜錯父身又驚聞噩耗,勉強壓制的內傷便如洪水決堤、一發(fā)不可收拾,而他又對這滿身功力不甚熟練,運功自療便也只能雪上加霜。還是靠楚柞請醫(yī)救治才有如此。為此,他決不該對他兒子有甚微詞。然而聽對方一口一個對父親素明舟的污蔑,素是然卻也難忍怒意盈xi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