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襄儀心神不定,下意識回答說:“是……一是讓我去車站接個人,九點鐘——現(xiàn)在已經(jīng)八點半了!”
姚奉安凝神聽著,似乎有所猜測,便微微松了口氣。她說:“那你現(xiàn)在就去吧。如果我想的沒錯,這個人會告訴你一些東西的?!?/p>
她語焉不詳,聽得秦襄儀更是驚疑。然而姚奉安卻不欲多說,只是催促著她快走,并且她自己也是準備再度出門的樣子。
“我請了一上午的假,現(xiàn)在還有些別的安排,”姚奉安解釋說,“襄儀,別擔心,現(xiàn)在正到了我們該昂揚斗志的時候了。”
話到最后,她的聲音中竟?jié)M是堅定與信心。秦襄儀怔了下,又回憶起昨日媯越州臨走前那個云淡風輕的揮手,心也慢慢定了下來。
時間緊急,秦襄儀不再糾結便出了門,雖然現(xiàn)在的她并不能十分確定車站的位置,但叫輛黃包車能省很大的事。也是在一路緊趕慢趕,終于到了接站臺后,秦襄儀才想到:媯越州似乎并沒告訴她該接的人是誰。
秦襄儀帶著些茫然左顧右盼,突然視野出現(xiàn)了一個穿著長袍系著圍巾的青年人,甫一瞧見她便露出了一個熱情的笑容。這人剪著短發(fā),面容端正可親,雙目炯炯有神,手上拎著個大皮箱步伐飛快,徑直便向她走了過來。
“襄儀姐你好,我是孔延熙,”她摘下手套,一口白牙在陽光下亮光閃閃的,“師姐從前在達輝蘭那兒我看過你們的照片,幸會??!”
秦襄儀愣了下,抿出一個笑容,握了下她的手,同時試探性地說道:“媯越州讓我來接你?!?/p>
“明白,”孔延熙點了下頭,借著又拎起箱子大步流星地繼續(xù)向外走,“事情還不少,師姐是個急性子,我肯定不能拖后腿啊?!?/p>
秦襄儀小跑著才追上她,頓了下,才低聲說:“她被關起來了?!?/p>
孔延熙腳步不停,說:“明白明白,肯定在她出來前把事情都辦完。奉安姨呢,我還以為是她來接……嗯?”
說著她突然停下腳步,轉頭認認真真地打量了秦襄儀一眼,問:“襄儀姐,你現(xiàn)在是不是還沒參黨啊?師姐是讓我來當你的介紹人?”
秦襄儀懵住,腦海中極快地閃過什么,她猛然揪住孔延熙的衣袖問:“——什么黨?”
孔延熙確認了,索性又拉著她向前走,嘴里低聲說:“就是前陣子燒了這里皇帝馬場的那個啦,你放心襄儀姐,師姐既然把你交給了我,我肯定給你把事辦得妥妥的。奉安姨是不是找聯(lián)絡人去了?襄儀姐,你先等我回家一趟哦,家里我媽還挺想我的,完了咱們再去找奉安姨……”
秦襄儀既深感大吃一驚又覺得不該吃驚,她的心臟在xiong腔內(nèi)砰砰跳著。她想起媯越州,覺得不論她干出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來都不足為奇,同時也暗暗有些生氣。
“……她不會有危險嗎?”秦襄儀又叫了輛黃包車,在車上時她還是沒忍住問出這個她最關心的問題。
哪知孔延熙聽了這話先是狠狠的愣了一下,才望著秦襄儀說:“姐,你認真的嗎?就我?guī)熃?,她要是不想留,誰能關得住她?那時候維利吉的黑|幫八十多個人都沒她一個能打的,多少次飛檐走壁的都快成神話了,連在她屋里埋炸彈都沒困住她,我們有時候懷疑她會‘武功’你知道嗎?而且這人主打一個鐵石心腸,你不知道當初她非要回國,我導師哭得哇哇叫,她該走還是走,一點不說給人老太太擦擦鼻涕什么的……”
她說話語速快,語氣詼諧,說的還是秦襄儀最熟悉的那個人,于是她不知不覺間就將面對陌生人的拘謹與不自在放下了些。
“你們是師姐妹?”秦襄儀問,“在達輝蘭認識的?”
“是啊是啊,沒有師姐,我興許還讀不上這個導師呢,”孔延熙笑著說,“不過現(xiàn)在呢,我們還是‘同道’。師姐說,我可是她堅定的‘革命同盟’呢,以后你就知道了?!?/p>
秦襄儀想了想,又輕聲問:“那她為什么……又去了督政署?”
“嗯……師姐認為應該團結那些可以團結的力量,”孔延熙說著,放低了聲音,“簡單來說,我覺得她是去策反的。”
“朕一定會殺了你!媯越州,朕要讓你付出代價?。?!”
大理院的監(jiān)牢比起督政署的,環(huán)境確實差了許多。據(jù)說這里是從前朝廷關押重犯的場所,民國后雖有所修,但底子如此又少有使用,打開時總泛著一股楣沉沉的怪味。牢里還堆積著不少刑具,不知是為了限制罪犯活動還是為了進一步恫嚇,興許兩者兼有。媯越州剛到時還充滿興致地翻動了一會兒。今日她一覺醒來,饑餓成了她最要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