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時神態(tài)不定,沈佩寧卻并未顧及。她轉(zhuǎn)頭打量著周圍,只見高墻擁塞,草木枯瑟,十足偏僻陌生。
“她怎會放任我叫人帶走到了這里?”她暗自疑惑,“又有甚么陰謀在等我上鉤?還是這地方暗有隱秘?”
“……琴兒!你還是不肯說么?”
忽的耳邊便傳來李堯風(fēng)喝問。沈佩寧猛地向他看去,見對方赫然而怒之色也是一愣。
“你要我說甚么?”她低頭道。
李堯風(fēng)總算從中瞧見了從前沈佩寧的幾絲身影,便低聲道:“我問你,你的武功是哪里學(xué)的?是否……是否同那妖女有關(guān)?”
沈佩寧道:“是又如何?”
李堯風(fēng)大驚,伸手鉗住她的雙肩,急聲問:“此話當(dāng)真?她為甚么要教你?她要做甚么?你在這里,她亦來了么?!那么方才亦是她……”
沈佩寧吃痛,卻望著他的眼睛道:“不是又如何?”
李堯風(fēng)愣住,力道便是一松。沈佩寧退身避開他的手,抿唇道:“難道你又要處置我么?”
李堯風(fēng)回過神來,意識到恐怕她在暗指那鳳尾琴被壞一事,便強作微笑道:“胡鬧!我如今在問你正經(jīng)事,你好好回答我,琴兒。那妖女究竟有沒有前來?”
沈佩寧盯著他,既覺得此人熟悉,又深感陌生。從前面對他、面對她的話,她是從不違逆的,因此直面他怒火的時候也很少。可是如今為甚么做不到了?她開始難以容忍那些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呢?zé)問或者控制。從前心神被他一言一行牽動的時日仿佛太過遙遠,可分別明明尚未有多長時間。
她甚至已漸漸將他的怒火視為無關(guān)緊要。
或許因為她本就在生氣。
因為媯越州,她還要長久或許無可止休地惱怒、痛恨下去。
想到這里,她便覺得自己方才用來脫身的話沒有多少意思了。于是她道:“我不知道。這劍譜是我撿的,方才已經(jīng)說過了?!?/p>
李堯風(fēng)道:“不可能!僅憑你如何拿得起劍來?”
沈佩寧“嚯”的轉(zhuǎn)頭盯著他看,便確信這話是真心實意、不假思索的。
“我也可以不做你的侍妾,亦不受你的欺辱?!?/p>
李堯風(fēng)在這眼神下一怔,后知后覺地體會到幾分不對勁,便微笑解釋道:“你從前最擅長撫琴,是個知書達理的閨中姑娘,豈能做舞刀弄劍的事情?琴兒,是不是那妖女逼迫于你?”
沈佩寧收回視線,卻只喃喃自語道:“難道正因如此么?”
李堯風(fēng)問:“琴兒?”
沈佩寧回神,出聲質(zhì)問道:“當(dāng)初為供你和那素家小公子享樂,我不過是無意撥壞了那鳳尾古琴的琴弦,便叫你好一頓發(fā)落。我被囚室內(nèi)滴米不進,險些喪命,難道不正是‘拿不起劍’的緣故?”
是了,是了,倘若我會武,便是比不得媯越州那般,難道就能被輕易關(guān)起來?沈佩寧心道,恐怕就是因為我當(dāng)日手無縛雞之力,才會落到差點給饅頭噎死的地步!才會、才會……
“好了,你這是想到了哪里去?”李堯風(fēng)皺眉道,“你可知當(dāng)初若非我故意罰你,以那素是然狠厲的性子便會直接要了你的命去?我正是因為愛惜你,才不得已叫你受了委屈……”
這番話落下,只聽得沈佩寧如鯁在喉。她或許該問:“倘若是真正愛惜,那么你又何以容忍那素家至此,卻令我滿腹傷懷?”然而此時她卻脫口叫道:“要我的命?他要我的命?他憑甚么要我的命?!難道不正是瞧我不起?你口中所謂‘愛惜’,又有幾分肯尊我重我之意?你又為甚么敢叫我受委屈?正是因為……正是因為你從來也瞧我不起!”
李堯風(fēng)豎眉,原本勉力壓抑的怒氣終于再也遏制不住,張口道:“夠了!你不要因為如今學(xué)了些拳腳功夫就不知眉高眼低!莫要忘了,你還只是我的侍妾!”
這話砸在沈佩寧心頭,向她滾燙翻涌的思緒潑下,便直激得她身體陣陣發(fā)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