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第2頁）

媯越州道：“無妨。到時我熄了火便是?！?/p>

楚頤壽一時失語，對她瞪了又瞪，一時竟看不出她說這話是真心誠意還是故意捉弄。眼見這煙霧實在令她忍不下去，她方運起揮出了一掌，掌風(fēng)徐徐，霎時便在這嗆成一團的濃霧中開了道口子，引著它便飛速向洞口涌出、又四下逸散。

媯越州的聲音適時響起：

“師母好功力。”

楚頤壽又瞪她一眼，方才要說的話倒是一時想不起了。

“不過師母，”此時媯越州便尋了個新話題開口道，“說起我沈師母，您既然談及是楚柞告知了她遇害的消息，又怎知不是這無恥小人故意扯謊亂你心神？”

還在氣咻咻扇風(fēng)的楚頤壽并未立刻回答。她沉默許久，才緩聲道：“那時流芳已杳無音信好一陣子，他聲稱自流芳最后一處出現(xiàn)的地方拿到了她的絕筆信——那是真的，我絕不會認(rèn)錯她的筆跡。上面的話，我至死也不會忘記：‘為訪明坤，已至絕境，難逃升天，嗚呼一命！此秘甚重，須力揭之，不以為悔，幸勿過傷。唯有一女，欲以相托，其父不善，其人已叛。唯天無負(fù)，絕壁見銘，姊妹廣請，萬載不息！’最后……則是她的署名?！?/p>

媯越州凝神聽著這話，險些沒注意翻面，將那快要烤成的魚燒焦。她嘆息著出聲道：“沈師母她……如此看來，沈師母定然是發(fā)現(xiàn)了甚么——興許不只是明坤神劍的下落，還有它所謂‘神力’的奧秘……”

楚頤壽道：“不錯，我亦是做此猜測。若為揭開那神劍奧秘，倒不如去找你沈師母的那方‘絕壁’！我曾將那冊子取出同她一起探討，除了對那神劍徒增向往之外，卻也無甚有效發(fā)現(xiàn)。而那明坤神劍的劍意，流芳卻有一個猜測。正是為了那個猜測，她才非要找出明坤劍不可。”

媯越州便問道：“是甚么？”

楚頤壽道：“日月當(dāng)空，明我坤乾。明坤神劍，原本便是為——為我天下女子立命而鑄成?！?/p>

“修兒，那么……你打算怎么辦呢？”

夜色深深，一燈如豆。密閉的居室內(nèi)，楚人修一聲不響地守在母親身邊，又伸出手去為她探脈。

母親這回所受內(nèi)傷不輕，縱使強撐許久，如今卻也沉沉昏去。楚柞同她大吵一頓，不歡而散，又在她扶著母親回臥室后下令囚禁，哪怕她欲為母親外出求醫(yī)取藥卻也不被準(zhǔn)許。好在楚人修總歸是這里的少莊主，這些年來擔(dān)著身份也總不是吃素的。因此就算她不得親自外出，卻也有弟子肯聽令悄悄送進藥來。

楚人修略通醫(yī)術(shù)——行走江湖之人，總該從許多方面多做打算，這也是母親為她做的安排?？扇缃駪{她的水準(zhǔn)，要令母親徹底痊愈卻也太難。楚人修沒忍住長長嘆氣，又將母親的手小心掖回被中，一時只有心亂如麻。

這短短一日實在發(fā)生了太多事。媯越州同她歸家、素是然窩藏逃竄、媯越州同母親打架、她為追秘冊堵截素是然、媯越州同素是然過招母親偏幫、父親暗動機關(guān)將媯越州打入那幽谷底、她的真實身份被素是然揭穿、父親勃然大怒同母親動手……

楚人修光是回憶，只感到頭已快要炸裂。她既憂心媯越州生死不明，又深恨素是然逃之夭夭，還抽出心思去思索沈佩寧的真實意圖；一時后悔自己不該錯估了父親的立場偏向而貿(mào)然將媯越州領(lǐng)回家來，一時好奇母親的過往經(jīng)歷又疑惑為甚么自己竟從不知曉，一時又遺憾沒能提前將素是然攔住才叫他挑撥離間導(dǎo)致如此局面……千頭萬緒，紛然雜陳。可當(dāng)她再度凝視著母親紅腫未消的面頰時，心中涌現(xiàn)的便只有對父親的不解與憤恨。

——十?dāng)?shù)年夫妻，媽媽在這個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縱使真有不對之處，可他又怎能當(dāng)真下得去手？！

因為自幼便要女扮男裝的緣故，對她的事情，母親從不假手于人，有了共同秘密的母女二人關(guān)系亦更為親密。即時有時楚人修也會因自己不得不為這秘密所背負(fù)的壓力而同母親置氣，可時至今日，父親驟然轉(zhuǎn)變的態(tài)度卻令她有了些許恍然

“他最后瞧我的那眼卻不似是血緣親人，”她頗有些心驚地想道，“倒像是瞧見了成型的妖魔鬼怪了?！?/p>

從前楚人修天資不俗又勤勉律己，最令其父驕傲欣慰。如今只不過是被指出她是女兒，為甚么父親卻態(tài)度大變？

“……修兒？想甚么呢？”

正在此時，一只溫柔的手卻撫向她的眉宇。楚人修一怔，捏著母親的手，久久不語。

“我在想那個埋在后山的墳，”她最終扯了下嘴角，低聲道，“爹是不是覺得，我只有待在里面才是恰當(dāng)？”"